刺客伍昇死了。

誰也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有人說是被巫醫毒死，也有人說是病死他鄉，尸體被人隨意的扔在了亂葬崗，野獸分食，血肉模糊。

滿手血腥的儈子手，終于死了。

“他醒了嗎？”

“還未。”

“面容盡毀，筋脈皆斷，本該是驚世奇才，倒是可惜了。”

“于他來說，這般或是大幸。”

“是矣。”

一聲輕嘆。

阿昇――

有人喚他。

混沌之中，伍昇睜開了眼，他掙脫身上纏繞的無數枯骨，起身抬頭。

一望無際的幽深盡頭，螢光時隱時現之際，身形嬌小的人兒站在那里，負手而立，眉眼含笑的看著他。

“阿昇。”她喚他。

伍昇身子微顫，慢慢的朝她走去。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她說。

伍昇伸出手，指尖撫上她的臉側，相觸之際，面前眉眼含笑的人兒一瞬消散。

他怔愣在原處，一時迷惘不知歸處。

“阿昇。”耳邊傳來女子的聲音，些許溫熱的指尖自身后撫上他的眉心，聲音漸遠。

“阿昇，好好活著。”

伍昇張了張口，卻忘了自己要說些什么，他回過頭，眼前一片死寂。

“阿昇――”

伍昇睜開了眼。

“師傅――”稚幼的孩子見他醒來，忙跑出了茅屋，高聲喊道，“師傅，這人醒啦。”

伍昇木然抬首，看著上方的橫木。

外邊進來一個年輕男子，見他睜著眼，莞爾一笑，面容和善的上前：“你如今可覺得不適？”

榻上的人沒有應他。

男子啞然，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如何？”一位老者走了進來，撫須詢問，男子朝他搖頭，有些無奈的指了指榻上的人。

老者看著他沉吟片刻，倏忽上前幾步，低聲開口：“這位公子，你許是不知，半月前，老夫的弟子在此處山腳找到了你的尸身，當時你渾身是傷，面容盡毀，武功皆廢，本該死掉的。”

榻上的人眉眼微顫。

老者的面上帶了異色：“只是讓老夫覺著奇怪的是，那日你周圍的地上堆了許多腐爛的螢蟲尸體。”

“螢蟲生于腐物，死于其中，本就尋常。”老者撫須笑道，“卻不曾想，那日之后，你竟然活了下來，倒是奇哉。”

男子睜開了眼。

“這是哪里？”聲音嘶啞。

老者眉眼平和：“亂葬崗。”

榻上的人沒再說話。

“你相信嗎？”他忽然道，聲音仿若低喃，“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個孩子，說要保護我，后來她化成了螢火，再也沒有回來。”

老者怔然，爾后失笑。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奇也，怪也。”

外邊傳來稚童的呼聲。

“師傅師兄，你們快出來看看，咱們這里來了好多螢蟲。”

神色木然的男子怔愣片刻，倏忽起身，跌撞著朝外間走去。

漫天螢火。

“奇哉，如今未到時候，怎的會出現這么多的螢蟲？”旁邊的藥童驚嘆道，瞥了眼身側站著的男子，忽然咦了一聲。

“這位公子，你怎的哭了？”

伍昇抬手抹掉面上的涼意，慢慢的伸手，指骨落下一粒螢火，微光時隱時現。

他低斂眉首，眸眼赤紅，微顫著將手遞至唇邊，無聲落下一吻。

“許是風吹的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