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大雪未停。

伍昇拿著大夫開的方子去抓藥。

屋中，老大夫正為榻上的女娃診脈。

“大夫?！蹦樕n白異常的女娃娃靠坐在榻上，聲輕如鴻，“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老大夫給她切脈的指一頓，抬了頭，面前的女娃神色如常，嘴角微勾著，笑得軟糯。

“這……”欲言又止。

“我還能活多久?。俊比~子又問。

老大夫的手指一顫：“依老夫來看，姑娘的身子，怕是……不久了。”

“這樣啊……”

一片死寂。

“你可知，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忽然道。

“……姑娘是指？”

“伍昇啊。”葉子輕笑，“他可是江湖里赫赫有名的刺客呢。”

老大夫臉色微變。

葉子仿若未覺，繼續開口：“世人都說他是儈子手，說他手下人命無數，他們罵他，辱他，甚至一再的要殺死他?！?

“儈子手，不該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嗎？”老大夫道。

“有誰生下來就是拿著刀的呢？”葉子反問，“他不過是在自保罷了，又有何錯？”

“荒唐。”老大夫輕叱，“他殺害了那么多無辜之人，怎會無錯？”

“這世道，荒唐的事還少了不成？”葉子失笑，“你們拿刀殺人，便是天經地義，為何他舉刀自衛，便是天理不容呢？”

老大夫氣紅了臉。

“你會放過我嗎？”女娃忽然變了神色，眉心微蹙，神色凄憐，“你放過我好不好，他如今只有我了，若連我也不在的話，他在這世間，便真的只是一個人了?！?

老大夫沒有說話。

葉子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從腐尸上開出的花，憑什么就不配活在世間呢？”

“你們都希望他死掉，可我偏要他活得好好的，你們傷他，我便救他，你們要他的命，我便以命護他?！?

“你們二人非親非故，你為何要做到如此？”老大夫不明白。

“你自是不懂。”她輕笑出聲，往日羞怯的眉眼此刻柔和異常，“他那樣的人啊，本就該被愛著的?！?

“他本就該被好好對待的?！?

女娃輕聲呢喃著，倏忽抬起手，指著外間：“你看那里?！?

老大夫下意識的回頭。

腰間掛著的東西被人扯了過去，耳邊傳來女娃帶笑的聲音。

“要知道，我總是希望他好的?！?

老大夫心下一震，忙回過頭，卻是慢慢的睜大了眼。

血色從面前女娃的胸口一點一點的散開，仿若地獄彼端的花兒，于垂死掙扎之際，盛放出最美的姿態。

糜麗而緋艷。

“你們放過他，好不好？”

紅得發黑的血不斷從她張著的口中涌出，以至聲音含糊不清。

“他其實也不想殺人的，他以前活得太痛苦了，你們放過他吧，好不好？”

她每說一句，便吐出口血，將底下的被子染紅了半邊，看得人一陣心驚。

老大夫沒敢應她，袖下的指顫得厲害。

外間傳來窸窣聲響。

女娃艱難的抬起頭，看著站在門口的人，輕輕勾起嘴角，面上微微郝然。

“對不起啊，阿昇。”她說。

“我好像要食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