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1月5日,凌晨五時五十八分,地點:東安區漁村旁景德樓小區。
張建德穿著運動服下了樓,他把茶杯放到石椅上,然后沿著小區庭院開始跑步。再過兩個月,兒孫會為他擺六十五歲壽宴,只是他并不喜歡這數字。退休后,他能感覺到自己衰老的速度特別快,惟有不斷運動才會使他找回壯年。
少頃,有個小青年出現了,他穿著便裝,雙肩上耷拉了條白色的毛巾,看樣子也是來晨跑。
“大爺,早上好。”小青年禮貌地打了招呼。只見他皺了皺眉頭,顯然是不太喜歡這個稱呼。
“早上好。”他敷衍地說。
小青年尷尬地撓撓頭,沒想到剛來就熱臉貼冷屁股,不過他也沒灰心。
“叔,這小貨車是誰的呀,直接停院子里。”小青年指了指那輛金杯面包車問道。
“哼,還能是誰,樓上那伙人。”張建德不屑地說。聽到‘叔’這個字心情驟然變好,開始攀談起來,“你跑步的時候最好離遠點,別把破車刮花了,那幫人兇神惡煞,分分鐘弄死你。”
“你知道他們住幾樓不?”小青年看著那幢樓,依舊露出好奇的目光。
“你問這干嘛?”張建德突然警惕了起來,“你可千萬別做蠢事,別去惹那幫人,你惹不起的。”或許是害怕小青年會魯莽闖禍,于是他再次強調。
“叔,其實你內心也想剿除這幫人不是么?”小青年笑著問道。
“想,那是當然想的!但是……”張建德笑了笑。就憑這毛頭小子能干啥,更何況他怎么能相信這個才接觸不到半小時的人呢。
“叔,我需要你的幫助。”小青年從口袋掏出證件,上邊寫著公安局刑警隊——方杰。
“6幢301號房,那幫人就住在那里!”張建德說。
方杰朝大院門招了招手,劉成武立刻帶著武警從墻角掩蔽處走了出來。
張建德看到這陣勢徹底驚呆了。劉成武拍拍他,示意他趕緊離場,然后帶隊從6幢的樓梯口魚貫而入。
樓道很暗,因為建筑歷史悠久,再加上無物業管理,緩臺上的燈泡已損壞,無人修復。
劉成武打開手電筒,漆黑的樓梯立刻亮起光圈。武警隊跟著他緩慢地踏上二樓樓道,正準備往三樓推進,卻被這領路人制止了。
“階梯上有痕跡。”劉成武抬起手掌,做了個停止前進的手勢語。
眾人順著燈光看過去,階梯上有很多灰塵,灰塵的表面是凌亂的鞋印。如果不仔細觀察,很容易會忽略邊緣那攤淺淺的紅色。
“這難道是……”武警隊副隊長摸了摸下巴。
“血跡。”劉成武抬動手電筒往上照,那串血鞋印越往高處顏色濃度就越深。
“這難道有人受傷了?”有個青年武警問道。
“不會,”方杰搖了搖頭否決,“你看這鞋印的方向,鞋跟在階梯的內部,所以這人應該是往樓下走。如果他真的受傷流血,那么這血鞋印不會越來越淺。”
“出事了,我倆先上去看看,其他人原地待命。”劉成武果決地下達命令,然后和方杰兩個人貼墻沿著樓梯邊摸上了三樓樓道。
那串血鞋印是從301號房延伸出來。此刻房門虛掩,門縫能粗略地看到神臺,神臺上亮著紅色的燈光,關二爺手提關刀捋長須。
劉成武用手電筒抵開鐵皮門,一陣濃重的血腥味迎面熏了出來。里面的景象,簡直就是地獄!
6個小時前,雖然此時快到凌晨,德陽街的大排檔上依舊人滿為患。
“老楊爽手的,炒六個牛河。”周斌開了瓶豆奶,翹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邊等邊飲。
“好嘞,”那穿圍裙大廚師舀了勺油潑進鍋,鐵鍋立刻‘嗤啦’的炸響,“你稍等會兒,斌哥。”
良久,老楊將那鍋炒牛河分裝進六個泡沫快餐盒里,放到周斌的面前。
“老規矩記賬。”周斌提起宵夜就走,殊不知街上還有只幽靈在游蕩。
他一腳踹開301的房門,鐵皮門‘嘭’的撞到邊上,坐旁邊肥健立刻給嚇得說了句國罵。
“怎么這么久?”楊文浩叼著煙問。
“唉,老楊那里客多,所以是慢了點兒。”周斌把宵夜給兄弟分發下去。
“吃飽你去頂替我的位置,我跟你嫂子要去睡了。”肥健笑著說道。
“你這家伙飽食**。”楊文浩無奈的搖搖頭,逗得眾人捧腹大笑。
周斌上陣后,就連續自摸了兩把,坐旁邊的兩小弟已經有點怨氣滿腹的感覺。
“怎么回事,今晚這么邪。”吳彪率先發表不滿。
只是他話語剛落,虛掩的鐵皮門被人推開,一個膚色黝黑的陌生人走進來。
“我干,你他娘的是誰呀,這是你能隨便亂進的?”吳彪指著來者破口大罵。
“文浩哥,你認識?”周斌好奇的問。看這家伙衣品外表就知道他挺老實,不像出來混社會。
楊文浩同樣露出好奇的目光,按理說這附近有誰不知道德陽樓小區6幢301號房的人不能惹。就算是這幫人打麻將打通宵,三更半夜開派對,都不會有人敢投訴。
“你找誰呀?”另外那個小弟站起來,他叼著牙簽很拽的走過去。打麻將輸了整晚,心情本來不是很愉悅,現在竟然有個倒霉蛋找上門,正好給他出出氣。
“干嘛呀?你來找打是不?”小六推了他,那家伙沒站穩退了兩步靠在門上。
他扶著門重新站穩身子,然后伸手進口袋摸索,只見抽出半截黑色手柄,緊接著寒光畢露,那是把刀!
小六大驚。他毫無征兆的沖了過來,小六還沒作出反應肚子就給捅了兩刀。率先襲來的不是劇烈的疼痛,而是恐懼和無力感,小六捂緊肚子緩緩地躺下,周圍的聲音、事物開始變得緩慢模糊,他心里僅有的念頭就是:我還不想死。
“干,這人瘋了,抄家伙。”楊文浩大喊道。
周斌操起椅子往他身上猛掄,只是他比想象中壯碩,椅子被砸得斷成木梢,他依舊屹立不倒。
他抬起頭,沉悶地哼了聲,用那雙黑眸子盯著周斌,好像能爆射出融化金屬的激光。
周斌心里也清楚,自己徹底的惹惱這頭嗜血的野獸。他舉起刀子猛戳,周斌條件反射地抬手去擋,利刃如同切瓜般輕易地洞穿他的手臂。
“啊!”周斌立刻痛得慘叫。
“我干你娘嘞!”吳彪提著棒球棍給了他個飛踹,他連人帶刀撞到墻上。
周斌捂緊傷口坐在地上哀嚎,楊文浩把他扶到沙發,然后也迅速加入這場戰爭。
他不善于打斗,所以被打得節節敗退。須臾,那扇緊閉的房門打開,他撞到一團肥胖的肉上。
“你們拆房……”肥健話還沒說完,有個人‘鉆進’他的懷里,緊接著鋒利的刀刃無情的劃破喉嚨。
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房間里還有個光著身的女人,她此刻正發出刺耳的尖叫。
“閉嘴!”楊文浩紅著眼地說。
她抱著被子,躲到角落里瑟瑟發抖,這個男人不是她認識的楊文浩。
“你為什么要殺我們?”楊文浩用水管指著他問。
“嘿嘿嘿,”他瘆人地笑了笑,眼淚鼻涕縱橫,仿佛也在笑自己,“你還記得第二高中的黃小惠?”
“你是她哥?”楊文浩疑惑地問。
“傻X吧,關其他人什么事,你要趕盡殺絕!”旁邊的吳彪立刻插嘴罵道。
“那河底里的女人,關不關你的事?”他暴躁起來,瞬間變得面目猙獰。
“怪不得你那么眼熟,原來是你呀!”楊文浩也怪異的笑了起來,“那我今天更沒有理由放任你離開。”
“我必須要離開,干掉你倆,我還有個人要處理。”他揪起女人的頭發,把她推過去。
楊文浩也沒憐香惜玉,直接給踹開。他猛撲過去,楊文浩來不及揮管子,只能用雙手抵住對方的刀,不讓其捅進自己的心窩里。
“彪子……你他娘的快幫我,愣著干嘛?”楊文浩有點絕望地喊道。
“浩哥對不起呀,我先走了。”吳彪扔下棒球棍,一副欲走不敢走的樣子。
“操……你給老子回來!”楊文浩大喊,卻體力不支給刀子捅進胸口。
“求你,別殺我,我去警局自首,馬上就去……”吳彪抖若篩糠地說道。
“遲了,太遲了。”他轉過身,渾身是血,此刻就像是死神般恐怖。
“那老子跟你拼了!”吳彪低頭要撿起棒球棍,頭部卻遭到敵人重創。對方不知何時拿起楊文浩的水管,猛地掄了他的腦殼。
溫熱的血從頭頂流了下來,經過臉頰再到下巴,最后像龍頭漏水般‘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吳彪感覺眼前的世界是恍恍惚惚的,萬物皆是假象,不太真實。
對方再次舉起水管。他想要躲開,身體卻不聽使喚,如同砧板上的魚肉,跪坐在地面,承受接下來的暴擊。
嘭!
世界漸漸失去了色彩。吳彪的顱骨嚴重凹陷,眼珠子也爆凸出來,整個人往后轟然倒地。
他轉過身,看了看四周。周斌靠在沙發上,早已被這場屠殺的開局給嚇暈。那女人用恐懼畏縮的目光盯緊他,坐在地上一步一蹬地往后退。
“求求你,別殺我,不關我的事……”那女人用抖動的聲音說道。
他猶豫了下,還是從楊文浩的心窩里拔出水果刀,解決掉那個女人。正如他所說,還有個人要處理,不能因為大意失荊州。
最后要解決的是暈厥的周斌,他走到周斌面前,后者無絲毫反應。一刀扎進胸膛,劇烈的疼痛感反饋到大腦,將其從睡夢中拉回現實。
“呃……”周斌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他用盡全力抓住對方的手臂,并露出無助求饒的目光。
只是對方的眼眸里,仿佛除了憤怒與仇恨,幾乎無其余半分的情緒。殺戮能讓他獲得快感,他強硬地拉出刀子,往旁邊的位置又補了刀,利刃再次刺穿胸膛。
周斌徹底無力抵抗,只能看著他猙獰的面貌,如同行走在人間的厲鬼,世間怎會有這樣的惡魔!
他站在原地轉了兩圈,確認所有人都失去生機,才緩緩地一拐一拐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