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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死去的新生活-1

“來了?”

窗簾把滿屋的陽光都擋住了,房間里只剩下冰冷刺眼的白色燈光。

陳默背對著林辰坐著,她的面前,平放著三具尸體,白布掩蓋了他們的面容。離她最近的這一具是姜萊的。陳默的語氣里,聽不出哭腔,只有徹骨的絕望。陳默的眼淚流干了,只有血淚可以流了。血淚從心底里涌出,強烈的痛感讓陳默保持清醒。

其實,她不愿意清醒。

好像全世界都在逼她,逼她站出來,直面這些血淋淋的慘痛。就像十年前一樣。

不,這比十年前還要糟。

林辰努力平息著呼吸,他幾乎是拼了命地跑上樓。

等林辰終于從爛攤子中脫出身來時,才發(fā)現(xiàn)陳默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那一瞬間,林辰只覺得自己要昏過去了。在滿地的文件里,他絲毫聽不到電話那頭的呼喊聲,精神帶著肉體沖出了房門。在無數(shù)種可能性中擔(dān)驚受怕的林辰,唯有看到陳默背影的那一剎那才平靜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差點吞噬掉他的疲累。眼冒金星,全身酸軟,他死死地把住門框,努力喚醒著漸漸無力的雙腿。身體順著門框下滑,直到癱坐在地上。

但他還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嗯。”

“抱歉。”

“沒事的。”

“屁話!”

他從來不會怪陳默。而這恰恰是陳默此刻最討厭林辰的地方。

陳默突然站起身,她走到林辰面前,用一種底氣不足的眼神瞪著他。林辰歪坐在地上,緩緩抬起頭來,對上陳默的目光。

那一刻,陳默只感覺心被什么刺了一刀,

林辰突然笑了,他的笑容是那么輕松,那么幸福。好像不論陳默說什么,他都能欣然接受。他沒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經(jīng)足夠了,那比任何語言都有力度。

直面殘忍時的幸福,比殘忍本身更令人心痛。

陳默對著這樣的眼神,簡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不想聽到林辰的理解,她不想林辰這么懂事。她反倒希望林辰因她的魯莽大罵她一頓,這樣,她也許還能得到些安慰。但他沒有。

他好像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所以他還是那樣,那樣溫柔。

“十年前我不理解,”林辰的聲音在抖,“我以為在乎一個人就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和她一起承擔(dān)一切。可我現(xiàn)在懂了……”

林辰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渺遠(yuǎn),他在看記憶里的某一個片段。

“在乎一個人,是愿意用自己的幸福去換她的幸福。你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太多了,為什么不趁還能做出選擇的時候,選一條更順暢的路呢?……離開也沒關(guān)系的。”

那一瞬間,陳默突然感到一種釋然。罪惡消失了,隨之占據(jù)大腦的,是足以掩蓋滿足感的理智。下一秒,她開始為自己的釋然感到羞愧,她開始為自己如出一轍的逃避感到羞恥,她開始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抱歉。

她怎么還能再逃跑呢?

這偷來的十年生活,她真的幸福嗎?

這十年間,她放不下姜萊。再給她十年,她也不會放下陳誠和葛戈。

“真的沒關(guān)系的。既然你可以過想要的生活,就去過吧……”

林辰的話沒有說完,但陳默聽到了。

……連同我的那份一起。

她不能。

她欠這個男孩太多了。無論是十年前,還是現(xiàn)在。

十年前,她已經(jīng)搶走了他原本可以擁有的人生了。現(xiàn)在,她又要搶走什么呢?

她不能再逃避了,她不能再把一切都推給林辰了。這不是她一個人的悲劇,這也是林辰的悲劇。

林辰不苦嗎?

人人都說他有福,年紀(jì)輕輕就能搭上陳誠這條大船。可誰又知道在這年少成名的背后,藏著多少不安呢?

從小到大,雖然所有人都把他當(dāng)成陳家的一員了,但他自己卻從沒這么考慮過。他和陳默一樣敏感內(nèi)向,卻比陳默面臨著更多艱難,也比陳默更早接觸陰暗。十年前,在陳默拍拍屁股就走的那一刻,林辰注定要和夢想中的未來分道揚鑣。所以,他必須努力,他必須做出讓不止陳誠認(rèn)可的成績,他必須能獨當(dāng)一面。這樣,或許很久之后,他還能向著自己年少時的夢近上幾步。

可今日以后,他便再沒機會了。

自己尚且有緩沖時間,而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林辰獨自一人,盡全力地挽救局面。

“不……”陳默的眼神突然溫和了,“不……”

她轉(zhuǎn)身走了,她又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了。

蘇銘安靜地躺在自己面前,沉睡著。就連一向吵鬧的葛戈都寂靜下來了。陳默厭惡這樣毫無生氣的靜,正如她厭惡毫無生氣的自己。

遲來的懺悔緊緊攥住心臟和喉嚨,卻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

“不走了。”

這句話像是從地底爬出來一樣,死氣沉沉。

“不走了……”

陳默長長吐出一口氣,低頭看了看身上穿著的奶黃色毛衣,戚戚笑了。

那是林辰記憶中,陳默私下里最后一次穿亮色衣服了。

“沒關(guān)系的,”被陳默語氣嚇到的林辰突然走到陳默面前,他半跪在地,以一種更迫切的眼神看著她,“什么都不要管了。”

他的確擔(dān)心陳誠在A市耗盡心血打下的岳誠會的江山被人一朝吞并,他也的確擔(dān)心陳誠葛戈的大仇不得報,但如果這一切都要以陳默再次封閉,甚至死亡為代價的話,他寧可不要。

“他們是沖我來的。”

林辰又何嘗不知道呢。

“他們是沖我來的。”

陳默又重復(fù)了一遍,不知是怕林辰?jīng)]聽見,還是怕自己沒聽見。

“我知道。”

林辰的聲音沙啞,明顯也哭過一場了。

“我有精神疾病的事情,他們想要知道,只有俱樂部一個途徑。”

“我說過了,什么都不要管!”

陳默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繼續(xù)說下去。

“俱樂部里,知道我底細(xì)的,有夏閱……”陳默頓了一陣,“還有蘇銘。”

“別分析了……”

“而他們都不會出賣我。所以,只有他的參與才能使這步計劃實現(xiàn)。”

“你別說了!”

林辰突然抓住陳默的手。

“不要管了好嗎?你不能再出事了。”

“我不管,這件事就會消失嗎?我不管,你一個人可以解決嗎?”

林辰那紅腫如鮮桃般的雙眼暴露在光下。

“我這十年,本就是從你那里偷來的。算算,也該還了。”

“不行!”

“為什么不行!”

陳默的聲音喊劈了,她抬手指著蘇銘的尸體。

“他、他們,你要我怎么走啊?我怎么走得動啊?”

林辰啞了。

“十年前,我有父親,有姐姐,有你。我可以任性地逃避一切,自私地選擇自己的生活。但這次不行。”陳默的手,緩緩移到林辰臉頰上,擦去他溢出的熱淚,“因為我沒有資本了。”

“有、有的。我還在啊。”

陳默淡淡地笑了。

“你死了呢?”陳默捧著林辰的臉,“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一切的,這不公平……你為我做得已經(jīng)夠多了。”

“所以我可以做得更多啊!”

陳默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收回了手。她滿臉的疲倦。

“林辰,我沒資格了。”

陳默扶起林辰,掏出一枚戒指——那是陳誠之前留給她的。

“姐……”

林辰說著想收回手,卻被陳默緊緊攥住。她像沒聽見林辰聲音一樣,依然低著頭,一面看著戒指,一面看著林辰的手指。

“我沒管過家里的生意,所以,你只需要告訴我,我該為你做些什么。”陳默把戒指戴在林辰右手中指上,“看吧,剛好。”

陳默站起身。

“送到門口的木箱子上,裝了攝像頭。”

對于林辰的話,陳默并不驚訝。

“他們是按著我的病設(shè)局的,自然要確保計劃成功。”

陳默心中已起了對策。

“還有其他事嗎?”

林辰搖了搖頭。

“如果沒有其他突發(fā)事件,明天我就會組織會議,由你正式接替父親的職位。”

林辰啞口無言。陳默轉(zhuǎn)身,踱步走出房間。直到她走到門口,林辰才終于憋出一句話。

“陳默……”

她停下了腳步,影子被走廊的燈光拉得很長。

“其實按道理,你才是……”

“我不是。”

陳默轉(zhuǎn)過身來。

“你才是那個最有資格的人,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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