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他會是那樣傻的一個人，就是因為姐姐的那條“說說”，他會再回到H市，并且在那里默默守護了十年，我也終于明白，他為什么會了解那么多關于姐姐的信息。

從他最后留下的那些零言碎語中，能大概猜到他后來十年的生活軌跡，不過稍顯遺憾的是，他并沒有留下太多完整的記錄，也許是因為他一個人在H市打拼很不容易吧，這其間他做過很多或短或長的工作，最后在09年左右開了一間小店，而對面就是姐姐任教的學校。

前段時間我在H市的“貼吧”里，發現了下面的一個小故事，經過對比來看，這個故事講的就是他，他為什么自稱姓鄭呢？因為我就姓鄭。

五六年前從單位下了崗，我便在H市XX中心小學對面開了家小吃店，其實也做不到多少學校的生意，開在這里主要是因為地處老城區，房租相對便宜，老城區居民也比較集中，所以生意也還算過得去，雖然發不了多大財，也還能勉強維持一家的生計。

旁邊有一家文具店，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自稱姓鄭，比我大兩歲，所以我叫他老鄭。老鄭不是H市本地人，我也不清楚他的店在這里開了多久，反正我開店的時候，他已經在這里幾年了。

老鄭經常到我這里光顧，不喝酒，每次都是一個菜一個湯，菜總是在那兩三個之間換來換去，湯始終只有一個同樣的湯。一開始我還會問他為什么，他從來都是笑而不語，再后來，我也懶得問了。

每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是老鄭最忙的時候，有買筆的，有買本子，有復印的……他一個人總是忙得不可開交。有時我會問他，為什么不雇個人。他回答說：“店小，生意就那樣，利潤也低，請不起人，只能一個人忙忙算了。”我又問他，三十好幾了怎么還沒結婚。他自嘲地笑笑，說：“店賺不到錢，哪里有錢娶老婆。”這時，我也會陪他笑笑。

慢慢地，我發現他是個有些奇怪的人。對面學校上學放學的時候，他總是會抽著煙，眼神憂郁地盯著校門口。起初，我以為他是在等生意，可是經過我幾年的觀察，他好像并不是在等生意那么簡單。

每天早晨我開門的時候，他也已經開了門，晚上，他會一直等到對面學校里最后一盞燈熄滅后才打烊。而且，通常來說，學校放假時，文具店的生意要差很多，類似的很多店也會歇業，而老鄭的店似乎一年365天從來沒休息過，放假時他也會常常坐在門口，抽著煙，看著對面安靜的校園。

這一天晚上，下著大雨，店里沒有什么生意，老鄭也一樣，在我這里點了一個宮爆雞丁和一個番茄蛋湯，一個人坐那慢慢吃著，還時不時回過頭去看看對面的校門。

“反正今天下大雨，也沒什么生意，弄點小酒怎么樣？”我知道他不會喝酒，也就這么一說。

“喝不了，喝不了，一兩不到就得趴下了。”老鄭擺擺手說道，又回過頭去看看對面的校門。

我說：“都十點多鐘了，早放學了，不用看了。”

“哦，哦，沒事，我就看看。”老鄭隨口回答。

我忍不住又問道：“鄭哥，我發現你有點奇怪。”

他喝了口湯，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我說：“是嗎？哪里奇怪了？”

“我發現你總是盯著對面的校門看。”我說

他笑了笑說：“這個啊，我做文具的嘛，當然要關注學校了。”

“我感覺沒這么簡單。”我將信將疑地說道。

這時，老鄭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著門外大雨，和那盞忽明忽暗的路燈。對面的學校里最后一盞燈熄滅了，老鄭抹了抹鼻子，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又點起一根煙，臉上出現了和往常一樣的神情，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

我調侃道：“好了，對面下班了，你也可以打烊嘍！”

老鄭抽著煙，沒有理會我。

對面的學校的大門里走出一個穿著白色裙子，撐著黃色雨傘的身影。老鄭又用力吸了幾口煙。那個人微微抬起頭看了看這瓢潑似的大雨，又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等著什么人。沒過一會兒，不遠處亮起了兩道車燈，在她的對面停了下來，車里的人稍稍降下車窗，向她招了招手。她提起裙擺，快速向對面的車跑去。

就在這時，她的后面響起了刺耳的剎車聲，她的身體便隨著那剎車聲飛了起來，摔倒在滂沱大雨中的街道上，那把黃色的傘也像樹葉一樣飄落。

老鄭像是瘋了似的沖了出去，驚悚表情我從來沒有見過，我也跟著沖了出去。只見，老鄭緊張地抱起那個女人，眼中的神情并不像只是為了救人那么簡單，他表情異常痛苦，臉上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那個女人微微睜開眼，看了一眼抱著她的老鄭，痛苦的眼神中又閃過一絲驚異，繼而又有一絲欣慰，接著又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淺淺笑……

老鄭目送著救護車閃著藍色的警燈，帶著那個女人消失在了黑夜的盡頭。滂沱的大雨不停傾泄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的路燈照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癡癡地看著遠處無盡的黑夜，就像他平日里靜靜地看著對面的校門……

后來，一連好多天都沒有看到老鄭開門，再見到他時已經在搬家，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顴骨高高的突起，神情異常憔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我不無擔憂地問他怎么了。他意味深長地回答：“等了十年，終于等到了；失去了十年，也終于失去了。”

沒過多久，老鄭的店就轉讓了，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那晚的那個女教師（我猜應該是對面學校的老師）我也再沒看見過，關于老鄭和她之間應該是有些什么故事，而我，再也無從得知……

故事中說的女教師就是姐姐小青，那一晚，下著大雨，姐夫去接她下班，沒想到卻發生了車禍。

那個發貼子的人理解不了許風說的那句：“等了十年，終于等到了；失去了十年，也終于失去了。”是什么意思，只有聽過他和姐姐故事的人才能明白，不知道正在閱讀此文的讀者能不能理解。

很多事，乍一看上去很是不合常理，而當你了解到背景真相的時候，一切又是那么合情合理。五年前我叫他大叔，因為那時他看上去真的的很像大叔一樣，按理說，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應該還很年輕，但是那時的他看上去卻略顯蒼老，直到我看到了上面的故事才知道為什么。

而關于小雪的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這將是下一章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