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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畸形的心(十)

  • 鄉村夜話之短篇
  • 飄來飄去的影
  • 4223字
  • 2020-10-12 23:46:05

第二天中午,堤壩那邊的兩塊地也完成了,裝好車往麥場拉的時候,史紅烈說:“麥場那邊我自己就行了,這幾天你累壞了,回家歇歇去,我先載你回家。”“不用了爸,我去河邊玩會兒,自己跑回去就行。”

史前在堤壩斜坡的一棵大樹下躺下來,昨晚下半夜下了一場毛毛雨,今天的氣溫就降了許多,空氣中不再那么悶悶的了,微風拂來,樹葉子嘩啦啦地響,這比在家睡覺要舒服的多,史前不禁想起古畫上的古人,他們就是渴望這份與世無爭的嫻靜才歸隱山林的吧?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日子過久了也無聊不是?颯颯的風聲像催眠曲,他不禁打起了盹兒。就在他舒舒服服快睡著的時候,鼻子一陣刺癢,“阿嚏!”他打了個斗大的噴嚏,醒了過來,看見史文予坐在他身旁,手里拿著一枝狗尾巴草,笑得花枝亂顫。她今天穿了件紅色的衣裙,在到處是綠的原野里很是刺目。

“你不生我氣了?”史前問。

“我從來就沒有生氣,我怎么會生哥哥的氣呢?”史文予說。

“你怎么來的?這離家這么遠。”史前又問。

“騎自行車啊,媽媽今天上午去鎮上給我買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史文予說,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哦。”史前漫應著,他對桃花女人的一切事不感興趣。

“你看看好看不?”史文予指著堤壩上面。

史前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堤壩的土路上一輛粉色的女式自行車斜立在那里,由于太嶄新了,車子散發著銀色的金屬光芒,“挺好看的。”史前說。

“那當然,”史文予自豪地說,“我媽媽的眼光向來不錯。”

“騎著玩去吧。我睡會兒覺,干活干得累死了。”史前說,重新閉上了眼睛。

史文予挨著他躺下來,伸伸懶腰,說:“這草真軟和。天作被,地作床,哥哥作情郎。”

“胡說什么!”史前嗔怒道。

史文予噘著嘴,“怎么?開個玩笑不行啊?只需你開玩笑,不需我開玩笑。”

“你那是什么玩笑!讓別人聽見笑話,咱們成什么了!”史前說,坐起身子,又說,“兄妹倆躺一塊兒成何體統,快到一邊玩去,別一天天粘著我!”

史文予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繼續唺著臉,說:“我這里有一本好書,武俠的,你看不看?”

“真的?”史前一聽是武俠小說,來了興致,說,“拿來了嗎?給我看看。是金庸的嗎?”

史文予胳膊支著腦袋,看著他,嘴角浮起一抹含義不明的笑,她從身后的草窩里摸出了那本書,原來她早把它藏在那里了。

史前看到那本書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那是一本很厚的書,半新不舊的,不知是她租的還是借的,封面是紫色的,畫著一個皮膚白皙的女郎,女郎沒有穿衣服,一條長長的紅色絲巾纏住不該暴露的部位,在封面的邊緣寫著幾個黃色的大字,圖畫露骨,字也露骨。“文予!你不要太過分!再這樣我就永遠不理你了。”史前怒氣沖沖地說。

史文予裝傻充愣,說:“怎么了?都是武俠嘛,只不過一個在地上打,一個在床上打,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我讓你看!”史前抓起書向河岸方向拋去,書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弧,落入蘆葦叢里了。

“干什么你!”史文予氣得大叫,“那是我借來的,還得還給人家呢!”說完,向岸邊跑去。

史前也從草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氣呼呼回家了。

下午,他又回到堤壩上,這次他是騎著自行車來的,爸爸賣墻畫用的那輛大梁自行車,車上帶著釣魚捉蟹的用具,今晚他想去剛子叔家吃飯,主要想看望一下佩佩姐,魚蟹就當是禮物了。最近聽說,佩佩姐的那個男人來鬧了幾回,拉佩佩姐回去,佩佩姐怎么會回去,雙方廝打在一起,剛子叔拿鐵锨把那瘋子趕出去了,那瘋子邊跑邊罵,早晚燒了你家。村里人都說看瘋子的表情和話語不像是真瘋。

史前在河邊忙活了一下午,收獲不小,蟹捉滿了網兜,兩條梭魚,一條鯽魚,一條鯉魚,個兒都不小,民間說,梭魚頭,鯉魚腰,鯽魚湯,這下全齊了。

史前在飯點兒之前趕到了佩佩姐家。來到佩佩姐家,看到大門緊閉著,他推了推,里面插上了,他敲了好幾下也不見有人來開門,他失望地轉身離去,這時門開了,佩佩姐站在門洞里,她依然滿臉憔悴,雙眼空洞。

“史前兒來了,進來吧。”她夢游似的說,轉身就往院里走。

史前跟著進來,“姐,我捉了些魚和蟹,你拾掇拾掇吧?”他說。

史佩佩也不回頭,依舊用不緊不慢的語速:“行啊,我在殺雞呢,等我拾掇完了雞,再來拾掇它。”

史前走進屋里,不見剛子叔和翠云嬸兒,他們可能下地去了。“叔和嬸兒地里忙活地怎樣了,忙不完,我去幫忙。”史前說。

史佩佩答非所問:“求佛去了,唉!求佛有什么用,佛治不了惡人,治惡人得用刀才行。”

史前從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佩佩姐怎么在屋里殺雞,他想。這時,史佩佩從廚房里拿出了一個大盆,倒了些水,史前把魚和蟹一股腦地放進去,那幾條魚很不老實,一沾水立刻活躍起來,撲騰著濺了一地的水,史前趕快找個竹蓋蓋上,他想拿拖把擦擦地,猛得看見地板的縫隙之間有血水,那些血水還沒有干,他順著看過去,血水蜿蜒在好幾塊地板之間。佩佩姐怎么把雞血弄得到處都是,這回真得拖拖地了,他走到院子里拿拖把,此時佩佩姐又回廚房去了,廚房門關著,她應該在拾掇雞。拖把立在門旁墻上,拖把頭朝上,濕漉漉的,滴滴答答的,不過,流的不是水,而是血,好多的血,把整個拖把都染紅了。史前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轉頭向廚房那邊看去,廚房里穿來了剁骨頭的聲音,“哐哐哐”,仿佛帶著仇恨。

史前悄悄地走了。

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史前一進家門,史紅烈就從北屋出來了,說:“你這孩子又到哪里去了,我們吃過飯了,給你廚房留著呢,快吃吧。”“哎。”史前向廚房走去。

史文予正在北屋看電視,聽得是史前回來了,把遙控器往茶幾上一摔,氣鼓鼓地抱著兩臂,仇恨似的盯著電視機,電視上正播放《天龍八部》。

“文予,干什么呢?別摔壞了,你要是想摔東西,就撿那不值錢的摔,啊。”桃花女人說。她正站在穿衣鏡前欣賞自己的新衣服,今天,她不光給史文予買了自行車,還拾掇了拾掇自己,做了個新發型,長辮子不時興了,她讓理發師“咔嚓”一下減掉,剪成披肩發,然后齊耳往下都燙成水波紋狀,蓬蓬得披在肩上,整個人精神時尚了。她又去時裝店,看中了一件黑色旗袍,不管多貴,買了下來。此刻的她身著旗袍,頂一頭時尚的發型,宛如電視里的貴婦。她恨不得馬上讓黑大漢看看她的新妝容。

第二天,史紅烈和史前早早去了麥場。桃花女人睡到10點鐘才起來,一睜眼就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給黑大漢打電話,手機是黑大漢給她買的,為了方便聯系,但她逢人就說是自己買的,自己做手工攢的錢買的。

“喂~干什么了?”桃花女人嬌嬌滴滴地說。

那邊傳來黑大漢的聲音:“哦,好的,我這就過去,那批活我會盡快干完,干得漂亮,干到您滿意,反正,干就完了。”

桃花女人聽到他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蒙圈了,隨之反應過來,這是荷花女人在身邊呢。

這對狗男女都猴急地要“干”,都匆匆去了原地點——小樹林。

黑大漢一見到桃花女人眼都直了,來了個餓狼撲食、、、、、、

這個電話顯而易見地有鬼,荷花女人在黑大漢出去后悄悄地跟上了,隨他一路曲曲折折來到小樹林,她躲在一棵千年老樹后面,觀察著動靜,先是黑大漢在那里焦急地等,一會兒一個女人出現了,荷花女人起初沒看清是誰,因為桃花女人已經斷發改裝了,當她看到女人的臉時,心里才驚呼一聲,她雖然討厭惡心這只騷狐貍,但不得不承認她是美的,無論臉蛋還是身材,羨慕嫉妒恨再加上奪夫之仇,她恨不得上去撕爛了她。但理智把怒火壓在了心底,她退身回去了。

回到家,荷花女人想冷靜下來,但那白花花和黑黢黢的一對身體不停地在她腦子里晃,她才發覺她的手是哆嗦的,牙齒上下磕著,她突然拿起剪刀,朝一塊布狠狠地鉸起來,她鉸的不是布,是人。“大廣播”這時候走進來,腋下夾著一卷布,她是來找荷花女人做衣服的,這“大廣播”有個毛病,去別人家從來不敲門,推門就進,現在她一頭撞進來,恰好看到荷花女人咬牙切齒地鉸布,她看此情景知道是有事,問道:“荷花,你這是干啥,這布跟你有仇啊?”

荷花女人停下來,毫不避諱地說:“布和我有什么仇,有仇的是人。”

這正對了“大廣播”愛打聽事的胃口,她坐下來,說:“雜了?兩口子吵架了?”

“比吵架還嚴重,他,跟別的女人好上了。”荷花女人說。

“大廣播”瞪大了眼珠子,這可是個爆炸性的新聞。但她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哎呀,我說,你一定弄叉了,你家黑子長那個樣,誰那么不開眼能看上他呀,哈哈哈、、、、、、”

“沒叉,我親眼看見的。”荷花女人說。

“大廣播”眼神一稟,壓低聲音問:“誰?”

“‘千年狐貍’桃兒啊!”荷花女人說。

“大廣播”一笑,我猜也是她,都說她最近又不老實,就是不知道和誰,沒想到,是你們家黑子。哎,你知道嗎?她家文予不是史紅烈的。

荷花女人這才抬起頭來,一臉的驚訝,說:“這我還真不知道,真事兒啊?這可不能亂說。”

“錯不了!”“大廣播”拍拍荷花女人的手,保證似的說。

“那史紅烈就看不出來?”荷花女人問。

“宋三文都死了那么些年了,多少人還記得他的長相,再說,史紅烈和他不熟,更記不住他的樣子。我還聽說,當年生史文予擺酒宴的時候,宋三文還隨了1000塊錢,那個時候的1000塊錢可不是小數目。不過,史紅烈沒敢收,送回去了。”“大廣播”說。

荷花女人想了想,說:“這事說不定人家史紅烈知道,他和那女人多年沒有孩子,借個種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大廣播”思忖著點點頭,說:“有道理。那史紅烈是做慣了活王八的,一個‘千年的狐貍’,一個‘萬年的王八’倒是很配對。”忽又改口道,“那也不一定。你、、、、、、”她看了看荷花女人,欲言又止。

“怎么?”荷花女人不解她的意思。

“給他提個醒啊。”“大廣播”一臉深不可測。

“誰?”荷花女人還是不明白。

“哎呀!你怎么這么笨啊!”“大廣播”焦急地說,“給那史紅烈提個醒,讓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這事兒怎么好說,我冷不丁說人家孩子不是人家的,人家還不打我?”荷花女人為難地說。

“大廣播”說:“當然不能白眉赤眼的直說,你叫上史紅烈一塊兒捉奸啊,捉了奸你就再加一把火,借機說孩子不是他的。”

“那具體怎么做呢?”荷花女人問。

“大廣播”想了想,說:“走,去‘小鋼炮’那兒,咱們三人好好合計合計,這回,咱們三人要替天行道,消滅狐妖!”“大廣播”被自己的話震撼到,表情也大義凜然起來。

到了“小鋼炮”家,把事情一說,“小鋼炮”熱情地加入了戰隊,就這樣,她們三人形成了“捉奸三劍客。”由“大廣播”和“小鋼炮”出謀劃策,荷花女人奔赴前線。

傍晚時刻很快來臨,麥場上,史紅烈和史前正把壓好的麥子往袋子里裝,壓完一半了,明天再一天,就全部完成了。

當晚霞在天邊燃燒時,父子倆坐在車上歇息,史前看著天邊的晚霞,說:“爸,我不想上學了,我想去當兵。”

“啥?”史紅烈驚訝道。

“我去意已決,還有一個月就要征兵了,我要去。”史前一臉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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