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性的象征符號與工具性的象征符號
我說過,恩登布人認為,有一些儀式象征符號是支配性的。人們認為有一些祖靈會使活著的親屬遭受生殖紊亂、病痛或狩獵不利等磨難。在撫慰這些祖靈的儀式中出現的支配性象征符號主要有兩類。一類以一系列樹或植物中的第一株來表現;在治療儀式中,巫醫或儀式專家采集這一株樹或植物的葉、干或根。人們用這些東西摻上水,用它給儀式的治療對象涂上標記,或者人們讓他們喝這種混合藥劑。人們把得到這種待遇的第一株樹稱為“祝祈之地”(ishikenu),或者“長者”(mukulumpi)。儀式專家圍著這棵樹繞幾個圈,將它神圣化。然后,年長的巫醫將粉末狀的白色黏土灑在它的根部,并在這里祈禱。這祈禱或者是獻給某個指定的精靈,它被認為是使儀式中的主要對象遭受困擾的力量,或者是獻給樹本身,在某些方面它被等同于實施困擾的精靈本身。儀式專家認為每一個伊西克努(ishikenu)都有好幾種意義。治療儀式中的第二類支配性象征符號是祭壇,當巫醫用摻水的植物液汁清洗困擾儀式的治療對象,表演象征性的或儀式性的動作時,治療對象就坐在這里。這一類祭壇經常是合成的,在構造上包含幾個物體。這兩類支配性象征符號都與非經驗的存在緊密相關。有的支配性象征符號被認為是這些非經驗存在的藏身之處,其他的則被認為等同于它們,還有一些又被認為是代表著它們。另一方面,支配性象征符號在生命轉折儀式中,所代表的東西看起來似乎不是某種存在,而是一些非經驗性的權力和效力。例如,在男孩的割禮儀式中,整個儀式的支配性象征符號是一種被稱作“恩芬達”(nfunda)的“藥物”(yitumbu),它由多種成分混合而成,如代表“死亡”的那些棚屋燒毀后剩余的灰燼,代表“男子氣概”的某個割禮學徒的小便。這類東西和藥物的其他成分,每一種都有很多其他的意義。而在新入會者的父母親聚集起來為孩子準備食物的宿營地上出現的支配性象征符號是奇科利(chikoli)樹。除了其他意義外,它還代表直立的陰莖、成年男子氣概、力量、狩獵技能和延續到老年的健康。割禮過程中的支配性象征符號是奶樹,新入會者在奶樹下接受割禮。割禮后緊接著的階段的支配性象征符號是紅色的穆庫拉(mukula)樹,新入會者坐在上面,直到他們的傷口停止流血。其他的象征符號在隔離期的不同階段會成為支配性的象征符號。每一個這樣的象征符號都被描述為“穆庫盧姆皮”(mukulumpi,年長者、年老者)。支配性象征符號在許多不同的儀式語境中出現,有時候統轄著整個過程,有時候主宰著某些特殊階段。某個支配性象征符號的意義內容,在整個象征系統中具有高度的持續性和一致性。這一點證明了拉德克利夫-布朗的一個命題:在儀式周期中反復出現的象征符號可能每一次都具有同樣的意義。這種象征符號對于它們在其中出現的儀式的目的而言,擁有相當的自主權。正因為這些特點,我們很容易在文化意義的框架下對支配性象征符號進行分析。也許出于此目的,它們被當作如懷特海(Whitehead)所稱的“永恒的物體” [3] 。它們是社會和文化結構中相對固定的點,并且事實上形成了這兩種結構之間的連接點。作為最廣泛的恩登布社會中自顯的價值的代表,作為目標本身,在一個個特定的儀式中,支配性象征符號在儀式中的出現秩序也許被認為是不相關聯的。但這并不表示支配性象征符號無法被研究,在一個行動框架的含義里把它們作為社會行動的因素來考慮時,事實上我們已經這樣研究了它們;然而,支配性象征符號的社會屬性使得它們更適合成為形態學研究的對象,而非我們現在所討論的象征符號的范疇的研究對象。
這些象征符號也能被稱作“工具性象征符號”。一個工具性象征符號必須被置于更廣闊的語境中,也就是,置于組成了某一特定儀式的整個象征系統中去看待。每一種儀式都有一個存在于相互聯系著的象征符號之間的特殊模式,該模式取決于這種儀式的表層目的。換句話來說,每一種儀式都有其目的論。儀式有著要明確表達的目標,工具性象征符號可以說是達到這些目標的途徑。例如,在把促成婦女多育作為明確目標的儀式里,人們使用的工具性象征符號就有果實眾多的樹或者根須眾多的樹的各個部分。恩登布人說這些果實和根須代表孩子。人們同時還認為它們具有使女人多生孩子的效力。它們是達成儀式主要目標的手段。如果不是因為這每一樣東西的意義都和強有力的意識和無意識情感與愿望相聯系,這種象征符號也許僅僅能被看作符號或者指涉性象征符號。就分析的心理層面而言,我猜想這些象征符號也會接近于濃縮的象征符號的狀況,但是在此我們亦觸及了人類學解釋能力現有的局限,下面就這個問題我們將進行更為詳細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