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女娃子你冤有頭債有主,去找那幾個畜生不如的東西啊,我家老頭當年也是被逼的啊!”一個中年婦女聲嘶力竭的哭聲在盧偉兵的家中飄蕩著,此時他的家中充滿了香蠟錢紙的氣味,煙霧繚繞中,臉盆里的錢紙灰已經(jīng)快滿出來了,然而婦女還是一沓一沓的往火盆里面扔著紙錢。
婦女是盧偉兵的老婆趙老太,從早上看到墻上的刀痕之后,直接從樓下的紙錢鋪子買了幾百塊的香蠟錢紙,又去飯店訂做了八冷盤八熱盤,擺在那四個用菜刀砍出來的四個字面前,一張充滿皺紋臉上鼻涕眼淚鋪了一臉,不知道是被香火的濃煙醺的還是真的哭出來的。
盧偉兵在她旁邊呆呆的跪著,如同提線木偶一樣一張張往里面扔著錢紙,嘴里時不時發(fā)出兩聲老鴰似的“啊”的聲音,似乎想跟他老婆一樣哭出來,卻始終只能這樣的一聲聲的叫著,似乎下一聲就會叫不出來的樣子。
趙老太看到盧偉兵這個樣子,一把把他的頭往地上使勁摁著,失聲尖叫道:“你給女娃子磕頭!你個畜生!你當年為啥子要撒謊!為啥子撒謊!”
盧偉兵順著自己老婆的手一下一下往地下撞著,不一會兒潔白的地磚上就染上點點紅色的黑紅的血跡,正在此時,一個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把盧,趙二人嚇的渾身一顫,然后聽到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請問里面有人么!”
趙老太如夢初醒,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把門栓掛上開了一個縫隙,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立在門口,只見其中一個警察說道:“婆婆您好,我們接到報警說您的家里冒著濃煙,還有吵架的聲音,方便開門給我們了解一下情況么?”
趙老太慌忙的搖著手說道:“沒!沒啥子,清明到了,給家里的人燒點紙錢,動靜大了一點,不好意思,我們馬上弄好。”
兩位警察無奈的對望了一眼,臨近清明他們已經(jīng)不是接到第一起這種案件了,不僅是他們,隔壁的火警更是不消停,但是公職在身,其中一位民警還是說:“城市規(guī)劃了專門的焚燒紙錢的地方,您這樣在家里燃燒紙錢很很大的火災(zāi)隱患,對您自己和您的鄰居都是一種不負責(zé)任的行為,希望你能立即滅火,婆婆您也一把年紀了,希望你能理解我們。”
趙老太腦袋點的跟雞啄米一樣道:“好勒好勒,我馬上去弄好,麻煩民警同志了。”然后直接一下把門關(guān)上了。
門外兩個警察對著對講機報告了一下情況后,就趕去下一個地方了,這種出警最近真的是特別多。
而趙老太浴室的桶了舀了一盆水出來,往還在燃燒的紙錢里匆忙潑了進去,“刺啦”的聲音中火焰迅速熄滅了,大量的蒸汽噴涌而出把灰黑的紙灰一下炸了開來,張牙舞爪的掛在了墻上深淺不一的刀痕里,掛在了盧偉兵的身上,也掛在了地上點點已經(jīng)發(fā)黑的血液上。
而盧偉兵雙目無神的還在往浸滿水的盆子里一張一張的扔著紙錢,微黃的紙錢立刻就被黑水濕潤了,然后淹沒在之下再也不見,趙老太看到這副場景,無力的跪坐在地上,聲聲竭力的哭喊道:“造孽啊!造孽啊!”
“啊!啊,啊,啊........”盧偉兵終于啊啊叫著哭出了聲音,沙啞而難聽。
***
此時的Y中學(xué)中,狼宇正站在教室的最后不停的打著瞌睡,實際上這次不是蒲老師因為看他睡覺讓他站在教室的最后,只是因為他沒有按時交上作業(yè)。
兩天的時間狼宇幾乎都沒怎么睡覺,一直在忙著新的奇跡術(shù)的計算,還有去警察局拿蘇箬釵案子的卷宗,此外還幫蘇蕭厲和孫青化解一層隔閡,學(xué)習(xí)珠心算的基礎(chǔ)。
然而作為一個學(xué)生最重要的周末作業(yè)他卻一個字兒都沒動,于是決定大早上的把比較嚴厲的幾個老師的作業(yè)找蘇,馬二人要來抄上了,然后低下頭去向剩下的老師認錯。受到的懲罰是勒令放學(xué)之前把作業(yè)補上之外,還有就是站在教室后面上課,
當然只要是不請家長,狼宇其他的都是能夠接受的。
狼宇對于利用老師們的善良還是很過意不去的,花了兩個課間就把作業(yè)補上了,甚至還把今天的作業(yè)都做完了,當然也是為了能夠回到座位上,補上自己忙活的半晚上的睡覺時間。
狼宇真的是對蘇箬釵這個“怨鬼”都已經(jīng)絕望了,昨晚在看到盧偉兵的家庭住址就在附近之后,狼宇馬上就一路趕了過去,費了大量周折計算了半天用了好幾次“飛毛腿術(shù)”后,終于到了盧偉兵那個老小區(qū)的樓下,然后狼宇吩咐蘇箬釵去嚇嚇他們。
為了以防萬一,狼宇讓蘇箬釵帶著自己的手機進去,弄好之后照一下,看看有什么細節(jié)需要注意的,然后看到照片里四個字跡娟秀寫在作業(yè)紙上的“幫兇!償命!”之后足足看了有半分鐘沒有動一下。
想來也是,一個普通人如果都能做到鬼怪影視作品中,天才導(dǎo)演的通過大量道具和鏡頭渲染出來的恐怖場景,那么誰還去電影院買單,蘇箬釵作為一個家里的乖乖女,除了學(xué)習(xí)之外不說影視,接觸的書籍都很有限,自然想到的威脅方法很少。
狼宇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失誤,然后看到了蘇箬釵拍的照片里有一瓶安眠藥,還有一些神佛的畫像,于是就讓蘇箬釵用菜刀簡單的布置了一個恐怖的場景出來。
不過蘇箬釵一刀刀的在墻上刻字的時候,狼宇突然沒由來的一陣頭暈眼花,強忍著想吐的沖動,讓蘇箬釵刻完了字兒,等蘇箬釵出來的時候,看到躺在地上蜷成一團的狼宇嚇了一跳,幾乎緩了一個小時,狼宇才緩過來,不過這樣一折騰,狼宇自然也是大半夜的沒睡覺。
大早上的課都渾渾噩噩的在半睡半醒中過去了,到了中午班上的同學(xué)在吃飯聊天中或準備睡個午覺,或者去學(xué)校開放的自習(xí)室學(xué)習(xí)看書,而狼宇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攔住了正準備趁中午和班上幾個人去操場打打籃球的蘇蕭厲說道:“小蘇下午第一節(jié)體育課你要去排練吧,到時候何老師問起來你就說我在跟你練習(xí)行吧。”
蘇蕭厲想了想遞過來一張50的人民幣說:“你丫的,中午都要出去浪一下,回來的時候給我?guī)б话鼰煟O碌腻X買幾個雪糕,你看爺爺我多愛你。”
狼宇懶得理蘇蕭厲,接過錢走到馬焱的座位上,直接從他包里掏了一個望遠鏡出來,這也是大早上狼宇打電話叫馬焱帶過來的,馬焱作為一個足球迷可是不一定能買到合適座位,這個望遠鏡就是那個時候用的。
一個人走到了學(xué)校的天臺,確定沒有人之后向著一個方向半蹲下來,眨眼間消失不見,然后狼宇從幾百米開外的一個商場走了下來,找了一個公交車朝金羊區(qū)的方向前進著,狼宇不是不能用“飛毛腿術(shù)”直接過去,不過狼宇始終覺得在白天用這種方式移動不太安全,蘇箬釵都覺得他謹慎過頭了。
不管怎么說,狼宇找了一路公交車就往金羊區(qū)的方向坐了過去,手上拿著一張電話卡把玩著,狼宇很慶幸這種電信出品的用電話卡扣費的公共電話還存在,在這個手機普及的時代,這種電話卡的銷量簡直不能用慘淡來形容。
狼宇想打一個匿名的電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辦,總不可能到別人家里用別人的座機去打電話吧?這樣難免會留下證據(jù),而這種從任何一個手機營業(yè)廳都能隨便買到的電話卡,想要追查到來源基本是不可能,在全民手機時代來臨的時候,狼宇甚至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有用到它的一天。
盧偉兵家的小區(qū)外,中午的時候街道上都很是清凈,一只慵懶的肥貓伸了一個懶腰就鉆入了車棚之下,趁著電三輪的電瓶還沒冷卻下來的時候,準備在其上睡一個美美的懶覺,而一墻之外的電話亭之上,正中心擺著一個黑色的望遠鏡,不是從上往下看的話基本上不可能看到它,就像是樓下不小心跌落在了上面,就被人拋棄了一樣。
而電話亭的里面,一張白紙詭異的飄在空中,一個穿著襯衣的學(xué)生正拿著手機用公用電話播著號,這個奇怪的場景,經(jīng)過的車輛自然是不能看到了,外面也沒有什么經(jīng)過的行人,天城的人們在中午都有午睡的習(xí)慣,慢節(jié)奏的城市大多數(shù)時候都很悠閑。
電話亭里自然是狼宇和一個頭穿過電話亭的頂部,露在外面用望遠鏡看著盧偉兵家的蘇箬釵,狼宇在耐心的撥打了第三次電話之后,終于接通了電話。
一個沙啞的毫無生氣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喂,這里是盧偉兵。”
狼宇突然覺得這個聲調(diào)很熟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哪里聽過,輕輕把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念頭拋在一旁,用舌頭感受了一下嘴唇里的血腥味,開口說道:“你燒紙錢再多也沒有用的,盧偉兵,還有這個電話我只打一次。”狼宇說完話突然知道那個聲調(diào)為什么熟悉,原來自己是自己平時說話的樣子。
“誰!你是誰!”盧偉兵的聲音突然放大了起來,但是不斷的重復(fù)著你是誰,仿佛知道了身份就能讓家里的字兒消失,他就能睡著覺,人最最可怕的是做什么都沒有目標,在無邊的黑暗之中縱使只有一絲光亮人也會瘋狂的跑過去,縱然那是一個萬丈懸崖的出口。
狼宇清楚這些心理狀態(tài),淡淡的說了一句:“閉嘴。”
聲音很輕,甚至瞬間感覺淹沒在了盧偉兵的聲潮中,然而盧偉兵卻是一下子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停了下來,狼宇這才把話筒靠近自己,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你從窗戶上回去,坐在你的床上,哦對了,不要踢到你腳下的那盆紙灰水了。”
盧偉兵呆呆的照著狼宇的話行動著,狼宇的聲音一直保持著一個頻率,很輕,輕的像是一根根看不見的線,讓此時的盧偉兵不敢,不愿意去抗拒。
狼宇仔細瀏覽了一遍蘇箬釵照下來的照片,繼續(xù)說道:“你不用知道,我為什么能看到你,你也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可以,回到,你平常的生活,只要你能放下罪惡。”話語之間以特定的頻率稍微的停頓,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波動著盧偉兵的神經(jīng)。
“我是來讓十年前流下的血以新的血洗刷的人,你,不用說你不是作惡者,包庇比作惡更可怕,滋養(yǎng)罪惡讓罪惡不能繩之以法,十年之后當以血來洗刷,我會回來的,那時候,希望你能為這份罪惡畫上句號,否則下次的刀,不會只傷到你包庇他的翅膀。”
狼宇輕輕一聲掛上了電話,這是一種心理暗示的方式,家里的擺設(shè)證明他們是信鬼信神,強烈的刺激讓他們精神防線崩壞,這個時候的心理暗示是最好的,否則他也不會大中午的跑到這個地方來,隨后狼宇和蘇箬釵就慢慢的離開了,給盧偉兵的刺激夠了,接下來就要看他能給自己帶來什么信息了。
狼宇看了看時間,剛好坐公交車原路返回,路上蘇箬釵抿著嘴唇,看著狼宇好像對他有什么話要說,不過在公交車上狼宇還是沒辦法知道,于是到了商場的天臺上后,狼宇在上面站了一會兒,然后接過蘇箬釵遞過來的本子,看到上面寫道:“當年的兇手也不是他們,兩個空巢老人你這樣我覺得不太好,我看過你的書,這樣對他心理創(chuàng)傷幾乎是不可逆的。”
狼宇抬頭呆愣愣的看著蘇箬釵,此時她很平靜的看著狼宇,眼中的怨氣依舊是那樣,但是她寫下了這段話。
狼宇蹲了下來牽住了蘇箬釵的手,說道:“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如果我能力足夠根本不用通過盧偉兵去找那四個禽獸,能力有限,所以我們都沒資格去原諒他。”
蘇箬釵渾身一震,看到狼宇已經(jīng)套回身上的校服,默默地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