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布萊恩再一次聯系上了白朗寧,不過這次是帶他去看心理醫生的,他和布萊恩說起過自己情感的缺失,布萊恩在幾天觀察里也能明確感覺得到。
雖然結果是在白朗寧意料之中,心理醫生也找不出任何原因,但卻發現了另一個缺口——白朗寧沒有八歲之前的記憶。
布萊恩調動了摩洛市的所有聯邦公民資料,也只能找到十年前,也就是白朗寧八歲時第一次登記戶籍的信息,但那時候是誰幫助他登記的,他的父母,親屬到底是誰?
理論上來說,八歲的孩童是能記住那時發生的事情的,但白朗寧沒有,仿佛一夜之間便從出生過渡到了八歲,他被掠奪走了八年的生命。
雖然對于白朗寧這根木頭來說,一切都無所謂。
但布萊恩想查清楚,布萊恩是知道那個源義凜身份的人,能被那群怪物找上門,白朗寧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況且,失去情感和記憶,這些難道不可疑嗎?
送走了白朗寧,布萊恩回到了摩洛警備處,那個穿著白金色制服懂得男人已經在辦公室等他了。布萊恩走近后,男人便冷冷的盯著他。
“最近那個女人一直都沒有找上他了,都是因為你和他走得太近,我們錯失了好時機。”
男人說道。
“雖然她目前處于虛弱狀態,但我覺得殺你還是輕松的,而且,你知道暗中還藏著多少罪使?與其盯著你的獵物,不如去釣一條大魚,摸索一下其中的線索?!?
布萊恩瞥了眼男人,淡淡說道。
男人聽到布萊恩語氣間蔑視立刻大怒,但又想到這個年輕軍官背后的人便生生吞回了怒氣,冷哼一聲獨自走出了辦公室。
“沒有不失手的獵人,警惕些不好嗎?!辈既R恩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
躺在辦公椅上瞇著眼休息了一會,布萊恩又忽然坐起,讓秘書沖了杯咖啡,丟了足足十多塊方糖,看著咖啡幾近漫過馬克杯的邊緣才停下。
“幫我撥通李的電話。”
“布萊恩?有事嗎?”通訊器另一頭傳來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
“十一院馬上該收新人了吧?”布萊恩吱呀吱呀的搖響著座椅。
“哦?怎么?你想加入?我特批你進到我的小隊,怎樣?想清楚了?”
另一邊熟練的接嘴道??磥聿皇堑谝淮我既R恩進去了。
“沒問題,給我一個名額,但我想讓出這個名額給另一個人?!?
布萊恩無精打采的看著馬克杯。
“哦?”另一邊來了興趣。
“最近救贖院的行動你關注了嗎?”布萊恩卻轉移了話題。
“沒有注意,好像還在蟄伏?!?
“九罪子之一的血罪在摩洛這里。”布萊恩說道。
“嗯?”另一邊驚訝了一下,便冷靜下來:“等會我看看,摩洛那邊有個一等獵人在執行任務,叫做克羅,他怎么沒有上報罪子的消息?”
“因為血罪現在重傷虛弱,那位一等獵人自信到以為能單吃?!?
布萊恩掀起嘲諷的嘴角。
“明白了,等會我會讓他回總部停止任務,你那邊發現什么了嗎?”
“沒什么發現,但應該是個重要線索,所以想丟給你們?!?
布萊恩還在賣關子沒有說起白朗寧的事情。
“算了,由著你,但我手里只有一個名額,你可要記住!這個名額聯邦議會里那些除了錢一無是處的王八蛋可都惦記著,我可是得罪這些錢袋子!”
“知道了?!辈既R恩趴在辦公桌上,懶洋洋的說。
“還有,這兩天我會上報給上頭關于摩洛地區的罪子一事,這兩天可能會有幾支小隊派過去,你也幫著找一下線索。”
說完電話便掛了。
布萊恩放下電話,又吩咐了下去這幾天要盯緊白朗寧后,便開始一口一口的喝著咖啡,享受起散漫悠長的下午時光,雖然外面是一片黯淡,刻畫著末日到來時的浩蕩。
摩洛第一中學。
又是每個月的例行演講,這次是擔任摩洛市市長的斯賓洛特聯邦議員的演講,通常演講就在學校操場上,到處都是舉著示威旗的游行群眾,一般情況下分為兩派,支持與反對。
斯賓洛特的主張是支持東西方人種的和平共處,正因為如此,摩洛市才成為這樣一個接納東西方的二元化中立性城市,但明顯他的壓力也不小,維持著西方優越感的西方人仍打著神圣同盟的旗號諷刺著東方的沒落。
白朗寧理所當然的對哪一個勢力也不感興趣,便縮在教室的角落里翻著書,胖子則一副唯恐天下不亂模樣,一會支持這邊,一會嘲諷那邊,拉完仇恨就溜,在遠處看著雙方掐架。
“哪里有什么正義,只有立場上區別,是吧?”胖子得意的對白朗寧說。
“老子雖然是東方人,但我爹加入了西方的神圣同盟軍,我也不算給東方人任何支持?!?
“舊歷年時候有一句話,戰爭不會決定輸贏,只會決定誰走了誰留下來了?!?
胖子大搖大擺的走在白朗寧旁邊,說著自以為深奧無比的話語。
最后演講都要鬧到警備處派出軍隊來威懾才罷休,甚至有時候連機甲也要守在演講場外面,議員刺殺的案子在聯邦新聞上已經屢見不鮮了。
尤其是戰后的焦躁情緒還在彌漫著,東方的反動勢力一直在蟄伏,似乎隨時都要跳出來給根基不穩的聯邦一腳。
白朗寧直接去了羅莎街的咖啡店,他每逢閑時都要來這里招呼一下,等到打烊了,店長雷讓會給他三張法特票子,這足夠他吃一頓豐盛的晚餐,順便去買一沓的書。
白朗寧走進咖啡廳后先環顧了一周,他想看看那個女孩在不在,結果是不在,整個咖啡廳都很清閑,沒有一個客人,連雷讓都在吧臺前打著盹。
“哦,小白,你來了?”雷讓打了個哈欠,粗獷的模樣好似一頭野獸張開血盆大口。
“沒必要長時間往這里跑了,你不是還有功課要做嗎?馬上就要結業測試了呢。”
“有什么理想的聯邦大學嗎?”雷讓哈哈笑著發問。
白朗寧當然是搖頭,他沒有思考過這些關乎于未來的事情。
這時候胖子又聯系上了他:“喂!小白,今晚有聚會,對對,無聊的班級聚會,結業前都要例行舉辦一次的,去嗎?”
白朗寧答應了要去,但并非是一根木頭熱衷于參加任何的社交活動,而是聚會上會有免費的晚餐,能省下他一筆不小的支出。
班級聚會還是班級這個小團體里會來事的幾個核心角色在招呼著,他們定了離學校最近的一家酒店,六十來人三三兩兩組成不知道多少個錯綜復雜的小團體在那里歡呼,似乎誰扮的小丑最為嘩眾取寵誰便是這次團體的中心話題。
“那個埃文,是我們這里臨時軍事銀行的行長的兒子,我跟你說過的吧?!?
胖子一邊往嘴里塞著水果,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著。
白朗寧看著遠處喧鬧的人群,搖了搖頭。他不記得這些超脫出自己人生軌道的事情。
“據說他靠關系直接去了聯邦第四軍事學院,你知道的,現在這些軍人都是香餑餑?!?
畢竟戰后的余溫還在回蕩,軍人還沒有完全失業。
“有些人生來就是這樣,不管在哪里都是團體的核心,所以,爆炸吧,現充?!?
胖子歡呼一聲,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白朗寧還在注視著那群擁擠喧鬧的人群,他叫不出大多數人的名字,雖然在一塊學習了有三年。但如果人生來就是這樣,那他呢?生來就是一臺不懂得任何感情的機器?
到底誰能將自己救贖呢。
過一會埃文挨個給每位同窗敬酒,到處都是虛與委蛇的吹捧,胖子也熟練的堆滿了笑容去迎合,只有到了白朗寧,那個埃文才笑了笑說:“真是一根木頭。”
一直到接近夜禁的時間點,聚會才散去,不少人在醉酒之余大笑著說:“等我考到軍事學院就去參加神圣聯盟,去踏平東方的大地,去徹底推翻他們的叛亂!”
這是目前全聯邦所有年輕人的夢想了。但戰爭已經結束了。
白朗寧趁著夜色回到公寓,根據這幾日的異常,他已經能想到這時候門前或許又站著一個黑袍或是其他的什么怪人,要么就是直接在玄關處放一張紙條。
可沒有,當白朗寧來到公寓一號樓的三層時,那里遍地都是鮮血和殘肢肉沫,墻上,樓梯上,玄關處,濺的哪里都是,血跡印在混凝土里,變得烏黑暗紅,空氣間的血腥味還在彌漫著,刺激著每一個人的味覺。
換做常人,早已經尖叫著跑開了,這是能理解的。
但現在是白朗寧站在這里,他抬起頭看向慘案的深處,那里正是源義凜坐在血泊里,靠在門前,目光平靜的看著他。
源義凜身上原本的乳白色衣服已經完全染成了深淺不一的血紅,淌在著猩紅之中,仿佛盛開的曼珠沙華一般妖異美艷。
血泊另一邊是一顆保存完整的頭顱,白朗寧立刻認出來是那個被布萊恩稱作獵人的男人,腰間掛著液體罐,能凝練成劍形什么的。
“白,我是怪物?!痹戳x凜蒼白著臉,牽動起僵硬的笑容。
“我殺了人,還吸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