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當中，儒生模樣的人名叫王師齊，個子瘦小之人叫祁方，虬鬢大漢叫劉勇。他三人正是萍水相逢，相約去開封府投奔胡雁的。

王師齊道：“這胡都統入仕不到三年，連打了好幾場勝戰，年前剛與遼國打了一戰，將那遼軍打得叫苦不迭，遼軍只要一看到他，便如病貓見了老虎，唯恐避之不及。正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真是年少出英雄啊！”

陳玉錦見他們一味吹捧胡雁，心想一看就是群附炎之輩。這胡雁雖是武藝高強，但只見他這為人我便一百個看不起。

只聽那王師齊又道：“你們可都聽說過前段時間汴京鬧的兇的‘孩妖事件’嗎？”

祁方道：“聽是聽人說過，不過具體是啥事也不太清楚。”

劉勇道：“什么事件？我怎么沒聽說過？”

王師齊道：“前段時間我有位朋友剛從汴京做生意回來，這事還是他給我說的。大約就二月份左右的事，汴京城里每到夜晚便會有小孩的哭聲，并且每天夜里都會有那么幾個小孩消失不見。那段時間每到天黑，城中老百姓便都將門窗鎖的死死的，大街上靜得可以死人，掌燈時分，大街上便傳來一陣陣孩提的鬼哭聲，之后便會有人家的小孩無端消失。”

祁方道：“還真有這樣的事？”

王師齊道：“可不是嗎？汴京城的百姓說這事說得更加玄乎。有不見了小孩的人家，官府在追問到他們家時，都說因為害怕自己家小孩遭難，所以一吃完晚飯便將小孩關在了家中，一家人守在一塊。可一到那個時間，上一秒自己孩子還在和自己說話，只聽見外面一陣鬼哭聲從自己屋前經過，下一秒孩子就突然不見了，這不是妖怪所為是什么？”

劉勇道：“這是邪乎得很，難道真有什么妖怪不成？”

王師齊道：“你先別急，聽我一一道來。官府為這事愁得不得了，皇上下令三天之內必須要平息這事。胡都統聽說后，便每天天一黑就悄悄潛伏在外，或隱藏在樹間，或深巷之中別人難以看到的地方，如此連守幾夜，終于讓胡都統查出了些眉目。”

劉勇忙問道：“是怎么回事？”

王師齊道：“原來根本不是什么孩妖，是一群外地來的人販子。這些人每到天黑便出來活動，學小孩子的哭聲，穿一身夜行衣，再加上天黑，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外面詭氣森森的孩哭聲是人所為。這些人販子都是些好手，輕功一絕，隨隨便便趁你一恍神的功夫從你身邊拿走一人你是無論如何也察覺不出，還道是自己眼睛怎么突然花了一下。就連胡都統這樣武功一絕的人也是連守了好幾天才脧出一些眉目。”

祁方道：“那之后怎么樣？這群人販子全部縛網了沒有？”

王師齊道：“胡都統發現了這些人販子后并沒有馬上去抓他們，而是悄悄的跟進了他們的巢窩，想要將他們一舉拿下。可來到賊窩，胡都統從他們的談話當中得知他們有一個更大的團伙，在很多地方都有作案，他們每天晚上都會抓那么幾個小孩，待湊到一定數量后便命人將這些小孩偷偷運到他們總部，河北真定府一個叫漕水鎮的地方。開著一家名叫五湖客棧的地方做老巢。胡都統得知這一消息后，連夜趕到衙內將孩妖的事情大體同趙捕頭說了一遍，要他馬上帶人去賊窩擒賊。自己卻騎著一匹快馬，馬不停蹄的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真定府漕水鎮五湖客棧，單槍匹馬闖進賊窩將賊頭拿下，釋放了好幾百個還沒來得及賣出的小孩，聯系當地官府，分地方將這些小孩全部送了回去。”

祁方與劉勇聽他說胡都統這一英雄之舉聽得目瞪口呆，連連嘆道：“好氣魄！真英雄！我們日常所為的小恩小惠，與他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自愧不如呀！”

陳玉錦聽他說完胡雁這一英雄之舉，心中也是連連佩服。心想，不知如果是我，敢不敢這樣單槍匹馬地去搗賊窩。心中頓時一陣惆悵，嘴里喃喃道：“可惜了他這樣一個人，被人品給斷送了！”

說著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這時身后不知誰“哼”了一聲。陳玉錦回過頭去看時，只見身后一茶桌上坐了個穿著灰衣的少年。

這少年看上去最多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容貌長得極其清秀，一張臉簡直可以說是玲瓏剔透。陳玉錦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這么秀美的男子，一時竟有些看得傻眼。

只見灰衣男子一手按著桌子，一手拄著腦袋，眼睛游離著前方的空氣，也不知道是在看哪里。嘴角微微向上翹起，露出一絲譏笑的神態，那一聲“哼”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那三人顯然沒有留意到他這一聲“哼”，繼續感嘆道：“聽說這位胡都統早先就是一位俠士，如今從仕，一心報效國家，真是令人敬佩啊！”

三人俱是一番感嘆，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就是對胡都統一點不了解的人見到他三人這番神態，也不得不對這位胡都統肅然起敬。

可那灰衣少年聽他們這樣說，看也沒看他們，又是一聲“哼”。

這三人這時才注意到了灰衣少年，對他看了一眼，問道：“這位公子，你在哼誰呢？”

灰衣少年看也不看他們，嘴角一動，又是一聲“哼！”

那三人見他這般，臉上都出現了慍色，道：“不知我們幾位是哪里得罪了公子，公子對我們好像有些不滿。”

灰衣少年道：“你們也沒得罪我，只是我見你們一味諂媚這個胡小人，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劉勇道：“你是個哪里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胡都統英雄蓋世，你竟敢叫他小人！”

灰衣少年笑道：“哼，還英雄蓋世，他那樣的人我叫他一聲小人已經是抬舉他了。”

王師齊道：“這位少俠，你口口聲聲說這胡都統乃是小人，不知他哪里得罪了你？”

灰衣少年道：“他還沒有本事的罪我，他若敢得罪我，我保管叫他身敗名裂。他那些小人所為，說出來簡直是污了我的口。”

王師齊道：“你道別人是小人，背后議論別人長短，毀人名聲，豈非正是小人所為，小人說的話又怎能讓人信服了？”

“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人，你們信不信和我有很大的關系嗎？”

三人見他這樣出口無禮俱是一怒，王師齊強壓住怒氣道：“咱們別管他，等到時到了汴京自有一番作為，何必跟這些人一般見識。”

祁方道：“就是，還是王兄大度，何必為了這種黃毛小子壞……啊！”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抱頭大叫了一聲，灰衣少年跳起身指著他道：“你這個地蘿卜，叫誰黃毛小子呢？”

祁方大怒，拿起放在桌上的大刀便向他砍去，口內叫道：“今天非得治治你這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叫你嘗嘗厲害的滋味。”

灰衣少年見他砍來，也不還手，一躍躍上了茶桌，桌上的茶具頓時噼里啪啦的響個不停。灰衣少年用腳將茶杯茶壺茶盤等物一一向祁方踢來，祁方以大刀一一打落，啪啪之聲不絕，地上一會兒便滿是瓷碎片。

茶肆內的人見這一番打斗早已哄散著跑了出去，店主人與伙計心中叫苦不迭，哪里趕來勸架。

人一走，店內就顯得特別寬敞，灰衣少年便一下跳到這里，一下又躍上那里。祁方拿著刀在地下追趕不停，將整個茶肆弄得震天價的響。沒幾下，店內的地板上便被茶水淋了個濕透，一地的茶杯茶壺碎片。

祁方腳下雖快，奈何那灰衣少年身子極其輕巧，一下跳到這，一下跳到那。真如燕子點水，來去無痕。任祁方如何用力追趕，就是傷他不到半分，還被他踢來的茶壺倒了一臉水，劃了好幾道口子。

此時陳玉錦還是坐在那里沒動，一心一意地觀看這場有趣的打斗，見那灰衣少年飛來飛去，全然不似正與人打斗的神情，倒像是在耍著一個人玩，正玩的不亦樂乎呢！不由得心中暗暗叫好。

眼見那灰衣少年一躍躍上了自己身前這張桌子，腳下一動，似乎正要踢自己身前這壺茶，陳玉錦忙一手抓壺，一手拿杯站了起來，口內喃喃道：“幸好！幸好！十兩銀子買的茶差點就泡湯了。”

灰衣少年一腳踢空，整個人遲疑了一下。就在這時，祁方拿刀的手已向他砍了過來，灰衣少年一驚，慌忙中凌空一個后翻躍下的茶桌。祁方手中大刀一刀快似一刀砍了下來，灰衣少年沿著桌檐左移右移，左翻右翻，就是傷他不到。

陳玉錦站在桌前，見那少年在自己旁邊跳來跳去，兩只漆黑的大眼睛一心注視著祁方手中的刀，高挺的鼻梁，和那白得猶如羊脂玉一般嫩滑的肌膚，不免心中一動，竟有些呼吸窒息的感覺。呆呆的看著他，一時竟忘了移動。

灰衣少年一心避開祁方手中越出越快的刀，是以一直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身旁的陳玉錦。直到祁方一刀砍來，灰衣少年向旁邊一讓，正撞上一手拿壺，一手拿杯，像個木頭人似的呆在一邊的陳玉錦。心中好生氣悶，一掌就向陳玉錦手腕上拍去，“礙手礙腳！”

“啪”的一聲，茶水頓時濺了陳玉錦一身

陳玉錦這才反過神來，大叫一聲：“我的茶，十兩銀子買的！”

灰衣少年這一掌拍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突然藏身在陳玉錦身后，將陳玉錦當做擋箭牌，斜過頭沖祁方吐了吐舌頭道：“來砍我呀！來啊來啊！”

腦袋不住的在陳玉錦身后左探右探，祁方大怒，拿起刀來左刺右刺，像打地鼠似的，哪里傷得到他半分。

陳玉錦見他將自己當作了擋箭牌，便不住地左閃右閃想要甩開他。誰知那灰衣少年抓住陳玉錦的后背死活不肯放開，不論怎么甩也甩不掉，陳玉錦大叫道：“你干嘛，快放開我。”

灰衣少年卻是你也不理他，還是一味躲在他身后戲弄祁方。祁方大怒，猛一卯勁用力一刀向他砍去，灰衣少年一縮頭藏在了陳玉錦背后。眼見那一刀就要砍在陳玉錦肩上，陳玉錦忙一閃肩，到底身后拖著一人，閃身不便，那一刀擦肩而過，白色衣服上立馬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陳玉錦抱肩大叫了一聲，深皺起了眉毛。祁方見自己這一刀誤傷了他人，心中也是羞愧難當。忙收了刀問道：“這位公子，實在是對不起你，沒事吧？”

灰衣少年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慢悠悠的從陳玉錦身后走了出來，笑道：“你這不是問的廢話嗎，你這一刀砍下去人能沒事兒？”

祁方怒道：“你這臭小子，有本事別躲在別人身后，你敢和我正正規規地打一架嗎？”

此時王師齊與劉勇也早已跑了過來，正在地上給陳玉錦包扎傷口。王師齊道：“祁兄，叫你不要和這種人動氣，像他這樣的人真本事沒有什么，陰謀詭計倒是裝有一腦袋。”

灰衣少年道：“我沒有真本事？只怕我將真本事露出來，你們三個都別想站著出這茶肆了。”

劉勇道：“好狂的小子，有本事咋倆就真憑實據的比上一比，看誰躺著出去。”

灰衣少年道：“好啊，比就比，你們三個一起上，我讓你們三個一起躺著出去。”

劉勇起身道：“大言不慚，讓你見識見識爺爺的手段。”

說著手中大刀呼呼而去。灰衣少年也不是先前那般來往折騰，見劉勇過來，在他的大刀下左避右避左閃右閃，一會兒飄向劉勇左邊，一會兒又滑向右邊，低頭一閃，又轉到了劉勇身后。像條魚似的在他周身游來游去，身子靈活之極。劉勇大刀砍來砍去，竟似砍入了無邊海水之中一般，連他邊也不能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