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怕太太不同意，頓了頓，笑道，“女兒今天從花房回來以后，倒覺得管家好像比種花弄草的還有意思些。”
太太聽了，頓時眼前一亮，“真的？”她往日里就想著讓女兒跟著她學學管家理事，可女兒卻不愿，今天怎么忽然開竅了？
“當然是真的。”清容把菜單子還給陳媽媽，笑著說，“娘不信，可以問一問白芷和陳媽媽，八妹妹的事兒，廚房的事兒，我是不是挺威風的。”
太太目光一掃陳媽媽，陳媽媽立刻就上前一步，笑著道:“六姑娘說得是，剛才去廚房，看他們被六姑娘說了一次，手腳都麻利了不少。”
太太聽了，就欣慰地拍拍清容的手，眼眶都有些濕潤，感慨道，“我的蓁姐兒，是真的長大了。”
“女兒長大了，娘不是該高興才是嗎？”清容見太太的情緒有些變動，忙哄著她，道:“再說了，女兒再大，不還是您的女兒？您可別想著這樣說，我就不鬧您了。今兒晚上，女兒要多吃一道錦繡蝦球。”
太太的感慨還沒能持續一會兒，就叫清容給攪和了，“今兒不是六姑娘管晚膳？既然咱們六姑娘要吃，自然讓他們做。陳媽媽，去給廚房說一聲。”
“哎，奴婢這就去。”陳媽媽應下，才要走，卻讓清容給攔下了。
“媽媽慢著。”清容站了起來，喊了身邊的白芷進來，“媽媽來回跑了好幾趟了，也勞累了，這一次就叫白芷去好了。”
吩咐白芷:“你去一趟廚房，說晚上我這頭要加一道錦繡蝦球。沒提前告訴他們，倒要他們費些功夫了。就告訴他們，我們自家的飯菜可以晚些都不要緊，但姑太太那頭，一定要他們按時把席面做了出來送過去。”
她刻意把晚些兩個字咬得重一些，頓了頓，又望了太太一眼，促狹地道:“你再順便去問廚房要些云片糕回來，就說我想吃了。”
白芷自然笑著應是，太太卻有些奇怪她的吩咐。
“你不是不愛吃糕點嗎？怎么想起來吃云片糕了。”
清容眼珠子轉了轉，讓陳媽媽下去歇了，內室里又剩下她們母女倆了，這才挨在太太身邊小聲地說話。
“娘，今天的事情，難道您就這樣算了嗎？”
太太不明白她的意思，清容就做小女兒委屈狀，道:“雙色牡丹可是女兒的摯愛。女兒覺得委屈呢，可八妹妹說不定覺得更委屈。這件事，我肯定要跟父親說的。”
“還有，姑太太那樣挑剔，剛才瞧她的臉色也不大好，要是晚上再挑剔晚膳，那豈不是落了女兒面子？”
太太聽著，眉頭就慢慢地皺了起來，“那你的意思是？”
清容就撅了嘴，小聲地道，“女兒今天晚上要跟爹爹告狀，可不許娘攔著我！”
*
傍晚時分，董成新下了衙回來。
看見清容留在太太房里說話，董成新倒有些驚訝，“蓁姐兒怎么在這里？”
以前清容并不常留在正房，都待在自己屋里。
清容卻笑盈盈地上前，款款福禮，“給爹爹請安，爹爹下衙了，您辛苦了。”
微微一笑，倒顯得有些活潑。
董成新有些愣神，太太見了，抿著嘴笑，讓人打了水來服侍董成新梳洗。
“老爺！您這是怎么了，連自家女兒都不認得了？”
很有些打趣的意味。
“哪里，只是少見蓁姐兒這樣。”董成新清咳了一聲，“太太跟蓁姐兒說什么話呢？”
“說起來蓁姐兒的女紅。”太太笑著道，“已經很精進了。”
清容就笑了笑，聲音清清脆脆的，“我想讓劉姑姑教我做個扇套給爹爹，想問問娘，看爹喜歡什么花樣的。”
“蓁姐兒能做扇套了？”
董成新的目光在清容身上打量了一下，覺得才幾日沒見的大女兒，怎么忽然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那便做個竹葉的吧。”董成新隨口說了一個，他覺得這個花樣簡單些。
“好啊。”
清容也在打量著董成新。
三十出頭，面白無須，眉間有幾道細細的皺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年書生模樣。
跟前世她最后見到爹的模樣差了很多，那時的董成新滿面滄桑，如今卻顯得更加年輕。
“爹爹，女兒還有事兒想跟您說。”清容忽然開了口。
“哦？什么事？”董成新臉上的驚訝之色更濃了。
太太臉上神情一緊，剛要張口，聽見女兒清脆甜美的聲音。
“女兒養在花房里的雙色牡丹怕是活不了，女兒想著，也許是那花太嬌貴了，爹爹可能幫女兒尋幾株好看又容易養活的牡丹來，讓女兒練練手？”清容吐了吐舌頭，有點俏皮的模樣。
董成新累了一天，乍見一向沉悶的大女兒這么活潑，整個人看起來心情倒很好的樣子。
“若你再養不活呢？”
清容皺了皺鼻子，很苦惱的樣子，“那便跟著劉姑姑好好學女紅，把牡丹繡在帕子上吧！”
董成新聽了，哈哈大笑。
“怎么，你那牡丹怎么活不成了？之前不是說開了兩天的花？”
清容要回話，太太已經連忙把熱茶端給了董成新，怕女兒說了讓董成新生氣的話，插嘴道，“早上清玉說有些不舒服，張姨娘又趕著帶清月回娘家，我就讓清玉在自己屋里歇會，姑太太來也沒叫她來請安，誰知道那丫頭貪玩，跑去花園子里摘花，倒把蓁姐兒之前養的那株雙色牡丹好玩摘了。”
太太有些小心翼翼地說著，像是怕董成新生氣一樣。
清容暗自皺了皺眉，太太這樣好像她們做錯了什么似的，平白就先矮人一截？
她笑著挽了太太的手，接過了太太的話，“娘怕女兒難過，就留了女兒在屋里說話，可是女兒覺得，清玉才七歲呢，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兒，我可是姐姐，哪里會真的怪她。”
“只累了娘身邊的陳媽媽費心，還怕我難受，不僅要催著廚房做了姑太太口味的席面送去客房，還要撥出人來做我喜歡的錦繡蝦球。”
太太聽著清容的話，緊張得手心有些微濕，生怕女兒這樣委婉的告狀董成新聽不懂，白費了女兒這番心思，又怕董成新聽懂了，卻怪女兒拿這種瑣事跟他告狀，一時間，心底里亂糟糟的。
清容卻不怵，她可是有理在先的。
就笑著問董成新，“爹爹可餓了？廚房這會兒恐怕還在忙著姑太太那邊的席面呢，女兒下午讓人廚房要了些云片糕來，記得爹也是喜歡的，要不爹爹先吃一點，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