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簾外細雪紛紛。
安景一年。
錦繡宮內一副破敗景象,唯有爐火幽幽燃燒著。
黑暗的角落里蜷縮著臉色慘白如紙的女子,她的眼里毫無波瀾,只淡淡凝望著遠處。
久未進食使她的面色虛弱不堪,毫無血色可言。
她微微扯動唇角,被火烙印結痂的傷口便重又冒出些許血絲。
蘇婳細長白嫩的手指撩開琉璃珠簾,一縷光亮透進來,不免有些刺眼。
侍衛立于屋外,神色嚴峻。
從金瓦中緩緩走出一華服婀娜女子,正娉娉婷婷踏進這象征著權力與富貴的錦繡宮中。
她神色悲涼的笑了,她自然認得她,趙婉君——
她的姐姐,丞相府的義女,與她情同姐妹,最后卻施刑于她,奪去她瑄王妃的名號,搶了她所謂的夫君,當朝皇帝,軒轅赫瑄。
趙婉君扭著纖細的腰肢,掩嘴輕笑,環視著宮內的景象,。
那雙成色甚好的玉鞋聲音清脆,她以飾上金珠的指尖微微挑起蘇婳的下顎,望著她的臉,笑道:“蘇婳,沒想到吧,你一介嫡女竟敗給了我區區義女,可,皇后的位置只能是本宮!”
說到最后一個字,她猛地用指甲用力劃過蘇婳雪白的肌膚。
尖利的指甲劃過她的面頰,血飛濺而出,刺痛感使她緊皺眉頭,卻依然咬牙強忍疼痛,目光冰冷,唇角緩緩扯開一抹諷刺的笑容,自嘲道:“趙婉君,從前是我太傻,看錯了你。”
眼見蘇婳的絕色容顏此刻卻被那疤痕毀了,趙婉君似是沒聽見她的話,只是笑出了聲,“蘇婳,如今你沒了這容貌,我看你怎么與我斗,可惜啊,你若是不與我作對,我興許還是能與你成為好姐妹的。”
此時蘇婳才注意到,不知何時,趙婉君已換上了但屬于皇后才能穿上的錦繡鳳袍。
她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軒轅赫瑄……騙了她……
趙婉君見她眼神空洞,也不愿多費口舌,只是淡淡道:“來人,將她拖出去處置。”
蘇婳忽的道,“為何要如此對我?”
趙婉君聞言微愣。
“為何……為何要如此對我!”她眼底猩紅。
“蘇婳,我就是恨你這副樣子,明明到了絕境,到了最卑微的地步,卻依舊這么高傲!”趙婉君猛地推了蘇婳一把,她身子一個踉蹌,狠狠癱倒在地上,疼痛感遍滿全身。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蘇府已被誅盡九族,此時怕是已然被火燒成灰燼了,你的親人,包括蘇南華,劉玉那些老不死的,都已葬身在火海中,而這一切都是我與皇上的手筆。”趙婉君漫不經心撥弄著她手上的玉簪道。
蘇婳聽了頓時在腦中響起了一個晴天霹靂,她拼命搖頭,渾身顫抖,怎么可能?!
“趙婉君,你怎么能這么狠心,那也是你的父親,他們也是你的親人!你不肯放過我,為何我的親人都不放過,他們與你有何仇何怨?!”
“是么?親人?哈哈哈!”趙婉君猖狂大笑,“我早就沒有親人,我是外來的人,否則為何我姓趙,你們姓蘇!你們早就把我當成一條狗,喜歡便搖搖尾巴,不喜歡就拋棄,我到底算什么?憑什么,你蘇婳受盡寵愛,而我卻只有旁觀的份!”
蘇婳愕然,“這一切不是這樣的,你怎么會這樣想?”
她想不明白,自己對趙婉君明明是那般的好……她從來都是順著她的性子,要什么,就給什么,可如今……
曾經的姐妹情深頓時讓她自嘲的笑了。
“蘇婳,我是該說你傻還是說你天真?這世間很多事都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因為你從來不知道受盡歧視是什么樣的感覺!你是天之驕女,而我,始終都是你的陪襯,你奪去我心愛的人,奪去本該屬于我的榮華富貴,你有什么資格說我!”
“可我自認未曾虧待過你,如果不是我,你會進宮,你會認識軒轅赫瑄?我有的,我都會給你!我從來都沒有奪走你的東西……”她不甘心道。
“那圣上呢?你為什么就是不肯讓給我!”
趙婉君的一句反問讓蘇婳的心如墜深淵,寒到徹底。
“還有啊,你的奴婢月兒倒是忠心耿耿,當初打聽你下落的時候,牙關可真緊,撬都撬不開,不知將馬圈的王氏兄弟賜給她,能不能撬開她的嘴?”趙婉君繼續說著,“你沒想到吧,你身邊的人都是我一早安插在你身邊的,翠玉,翠珠,你不是待她們如親生姐妹么?可,出賣情報的也正是她們!”
蘇婳用手捂住嘴,反胃嘔吐之感十分難受,一想到月兒,都怪她…
忽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傾,一口腥甜涌上喉嚨,幾朵血花綻開到了玉毯上。
此時,軒轅赫瑄身著墨緞色華服走入宮內,眼底寒冷,對衣衫凌亂的蘇婳嗤之以鼻,卻轉而望向趙婉君,溫潤道:“婉兒,初冬的日子,天涼,可要顧好自己的身子,可別讓我們的孩子受了寒。”
趙婉君露出一抹女兒家嬌羞的笑容,嬌嗔道:“臣妾的孩兒不過三月有余,皇上何故如此操心。”
軒轅赫瑄溫柔道:“朕如何不操心,這可是你我第一個孩子。”
蘇婳愣住了,呵,原來他們已經有了孩子。
怪不得,三月有余……這個陰謀怕是已經策劃了很久,只有自己,還如一個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
望著那曾經對自己柔情蜜意,暖如春風的男子,如今卻與別的女子如膠似漆。
原來,曾經的一切都是假象……
盡管早有預料,心里卻依舊如針扎一般絞痛。
她捂住心口,渾身顫抖,軒轅赫瑄,你怎能如此待我?
趙婉君眼波流轉,一雙美麗的丹鳳眼里卻透出陰冷的狠意,然定定落在蘇婳的臉上,用手指指著蘇婳,露出一抹森冷的笑容道:“皇上,不妨將她的臉皮剝下,喂給那看門的黃狗,那狗也算是忠心了。”
蘇婳聞言怔住了,她萬沒有想到趙婉君對自己竟會如此心狠!
瘦弱的身子不由得后退,及至墻角,已然無力掙扎,只能不斷搖頭,“不要,不要……”
軒轅赫瑄依舊是那如沐春風的笑容,他在趙婉君臉上輕輕落了個吻,道:“婉兒,此舉甚好,翠玉,進來吧。”
翠玉手持一把鋒利的刀刃,映過白光在蘇婳的臉上。
蘇婳連連后退,恐懼的神色看著趙婉君與軒轅赫瑄,“求你們,別……”
軒轅赫瑄厭惡的揮袖道:“來人,鉗制住這個賤人。”
賤人?蘇婳眼神空洞,腦海里回想的都是軒轅赫瑄的話,原來,自己在他的眼里自始而終都不過是一個賤人?她忽的絕望的大笑了起來,笑聲甚是恐怖。
“軒轅赫瑄,趙婉君,若有來世,我絕不會放過你們!”她用盡全身力氣眼睛猩紅喊道。
幾個壯漢很快將蘇婳壓制住。
“劃——”隨著光一閃過,一張臉皮應聲而落,露出其中陰森白骨。
蘇婳只覺得痛感愈加麻木,兩行淚水,終還是緩緩流下。
她只恨,自己看錯了人,最親的兩個人卻害自己于死地,這種痛好比剜心。
血源源不斷流出,眼珠凸出,直直望著翠玉與趙婉君,死不瞑目,死相看上去甚是恐怖。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趙婉君不屑的吩咐了一聲,“丟出去喂狗,省的臟了本宮與皇上的眼。”
簾外的雪更大了些,似是為蘇婳惋惜。
黑暗中,似乎有聲音從遙遠處傳來,“許你重活一世,你可愿意?”
靈魂無處安放,蘇婳尋覓光亮,只言,“好…”
從此,無人知道,安景國百年歷史,將因此刻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