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辛母有些顧慮是否要讓這個(gè)年輕男子給女兒看病,可想到女兒如今的模樣,一咬牙,帶著亢慶之去了辛伊的房間。
一如那夜, 淺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呼吸聲,比那夜更要冰冷的身體,慘白到近乎透明的面色……
亢慶之暗暗慶幸,多虧還只是半蠱,多虧自己趕來的還算及時(shí)!
查看后,亢慶之對辛母道:“令千金不是得病……”
辛母早有猜測,點(diǎn)頭。
亢慶之嘆氣:“也不是毒,而是蠱!”
“蠱?”
辛母遍體一寒。
“公子既然能看出是蠱,可知道解蠱的法子?”
亢慶之又是一嘆。
“令千金體內(nèi)的蠱只是半蠱,還未曾完全馴化,我需要點(diǎn)時(shí)間查探它寄生在何處。”亢慶之頓了下,接著說道,“請小姐的貼身侍女進(jìn)來幫忙吧,還請夫人在外等候。”
“希兒,你留下。”
辛母帶著下人離開,只留下亢慶之和希兒。
“亢少……”
希兒眼圈一紅:“小姐真中了蠱毒?”
“嗯!”
“那小姐,小姐此刻可會痛苦?”
“不會,她此刻無知無覺,蠱在產(chǎn)卵,所以全身冰冷,再待幾日,幼蠱孵化而出,她便會猶如火燒,那時(shí)才會痛苦!”
“亢少——”
“好了,你依我的法子先找出蠱蟲寄生之處。它此時(shí)只需以血為食,所以最難尋找,若孵化出幼蠱,它們便會以臟器為食,到那時(shí),就一切都晚了……”
希兒聞言立刻擦干眼淚,催促道:“那還等什么,亢少,開始吧,你說要怎么做,盡管吩咐我!”
“以一掌為界,以銀針刺入,以血為引,依次查看。”
“血,什么血?”
“我的血,它曾以我血為食,只有我的血才能引它出來!”
亢慶之割腕取血,用茶碗接了鮮血,取銀針泡入。
兩盞茶后,亢慶之取銀針,先從辛伊受傷的手指刺入。
銀針整根沒入,手掌毫無反應(yīng)。
片刻,另取一根泡過血的銀針刺入辛伊手腕,自然還是毫無反應(yīng)。
“如此反復(fù),已過三日,怕是已經(jīng)入了臟器,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畢竟他是男子,還是個(gè)年輕男子。
背對床鋪?zhàn)拢砣∫徊柰耄匦赂钔笕⊙迅嗟你y針泡進(jìn)去。
希兒不敢耽擱,依照此法飛速在辛伊身上扎下。
一針又一針,扎到最后希兒都開始懷疑這法子是否真的有用,因?yàn)椋酷樤氯ザ伎床坏浇z毫反應(yīng)。
又是一針扎下,銀針扎下三瞬,露在外面的針尾輕輕抖了一下,輕到希兒以為那是錯(cuò)覺!
“亢,亢少,剛才好像銀針動了一下!”
“什么位置?”亢慶之急急問道。
“腹——”
希兒頓住,目瞪口呆看著跳過的位置,那里……
“亢少……”
亢慶之很急,明明有反應(yīng)了,這丫頭偏偏還吞吞吐吐,自己又不能回頭去查看,只能更加焦急!
“到底怎么了?”
“亢少,是孩子,蠱在孩子身上,盟主的孩子!”
“孩,孩子?”
這下,亢慶之也呆住了!
怎么還跑出一個(gè)孩子來?
為什么沒人告訴他啊?
現(xiàn)在要怎么辦?
“完了……”
亢慶之狠心又割了一遍手腕,放出半茶碗血,放入銀針,對希兒吩咐:“給辛姑娘蓋好衣服,我來處理。”
希兒連忙給辛伊遮好衣物,只余腹部一小塊坦露在外。
亢慶之用匕首在希兒指的位置上輕輕劃了個(gè)十字,用沾了自己鮮血的紗布放在上面,周遭又用染血的銀針扎下。
那蠱蟲似乎感應(yīng)到了血?dú)猓懈y針的針尾又抖了下。
亢慶之一喜,靜待蠱蟲尋著血?dú)馀莱鰜怼?
可……
自始至終只有那一根銀針抖了下,之后再沒有絲毫反應(yīng)!
亢慶之不死心,又用紗布沾了鮮血放在上面。
還是毫無反應(yīng)……
仿佛,剛剛的真的是錯(cuò)覺!
“怎么會?”
蠱以血為食,而此蠱是以自己的血喂養(yǎng)長大的,可終究還未馴化為真正的蠱蟲……
一時(shí)之間,亢慶之頭疼無比。
“希兒,你在這房間架上火盆,或許可以有些效用,容我想想辦法。”
亢慶之離開的時(shí)候已近子時(shí),找了間客房就開始翻閱隨身帶的醫(yī)書,直到天明,仍是毫無頭緒!
一夜未睡腦子昏沉沉的,亢慶之拿起懷中的荷包輕嗅,里面封了薄荷,他平時(shí)帶在身上,醒神很是有效。
“薄荷……”
一個(gè)念頭閃過,一個(gè),瘋狂的念頭……
又坐了片刻,亢慶之洗漱完,交代了幾句轉(zhuǎn)身出門,他需要去藥鋪。
但愿,他不會后悔今日的決定!
亢慶之與辛母對立而坐,亢慶之把面前的藥往辛母那邊略推了推。
“夫人,此乃墮胎藥,在下想到一個(gè)法子救令千金姓名,不過,需以令千金腹中胎兒為餌……”
以胎兒為餌?
饒是辛母見識過諸多大風(fēng)大浪,此刻也不知該做何種反應(yīng)為好。
“我知此法過于惡毒,可,我無法引出蠱蟲,且蠱已經(jīng)在腹部,說不準(zhǔn)已經(jīng)寄生在胎兒身上。目前只想到這一個(gè)法子,若再耽擱,怕不止腹中胎兒,就連令千金都性命難保!”
“公子可知藥王谷?若到藥王谷,可還有回旋?”辛母帶著最后的希望問道。
“來不及,最多再過兩日,蠱蟲就會孵化而出,到時(shí)就算大羅神仙也無法!”
亢慶之又何曾愿意用這樣惡毒的法子,虎毒不食子,若是讓那位辛姑娘知道用她的孩子換了她的性命,不知她會是各種反應(yīng)?
還有,若是他知道了,又會是何種反應(yīng)?
“就這么做吧!”辛母鄭重看著亢慶之,一字一頓說道,“一切都按我說的,動手吧!”
“好,我會一反昨日的辦法,不再把它往外引,而會把它往里逼,確保把它逼到胎兒身上。”
“之后再等兩日,辛姑娘會清醒一段時(shí)間,那時(shí)候就是蠱蟲孵化而出的時(shí)候,同樣,再次把這些幼蠱逼到胎兒身上,最后……”
亢慶之說不下去了,不用他說,辛母也知道最后是什么,最后,自然是墮胎……
好不容易醒來,還未開口說出一個(gè)字,嘴里濃重的藥味就沖上頭頂,沒時(shí)間去想那是什么藥,全身的注意力就被腹部的疼痛引去。
“啊——”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那種,遠(yuǎn)勝身體疼痛的痛!
溫?zé)岬难獜纳硐铝鞒觯殡S著溫?zé)岬难莻€(gè)包裹在胎盤中的胎兒徹底離開……
一個(gè)男孩,出來的時(shí)候腹部血肉模糊,顯然已經(jīng)被蠱蟲蠶食。
一個(gè)還未開始就已結(jié)束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