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從來沒有這么慢,一秒鐘長的像一分鐘似的。風早將衣服吹透了,星瀾全身冰涼。
怎么還不回來呢,星瀾焦急,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了。
前方出現(xiàn)一個人影,是爸爸!星瀾驚喜地叫起來,朝著爸爸跑過去。不對,爸爸旁邊還有一個身影,星瀾越看越清晰,發(fā)現(xiàn)這個三十幾歲的人星瀾并不認識。
“爸爸,你沒事吧。”眼淚又要流出來。
“我沒事,那壞蛋酒后駕車自食其果。哦對了,多虧你這位叔叔,是他幫了咱們大忙,要不然那壞蛋就難以繩之以法了。”
星瀾向叔叔道謝,眼淚啪啦啪啦掉在地上。
“不用謝,我應(yīng)該做的。你是叫星瀾吧。”
“是啊。不過……叔叔你怎么知道。”星瀾一臉疑惑。
“哦呵呵,我剛和你爸聊天的時候你爸說的。”
星爸要請這位叔叔吃飯,叔叔沒有答應(yīng),順著街道往西回家了。星爸回家路上感嘆:這位先生不知道從哪來的,好像是有人專門叫他來的似的。奇怪,我明明沒有告訴他我有閨女,他怎么還知道你叫星瀾呢。
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手機怎么樣都找不到了,星瀾惘然。
第二天一大早,星瀾就獨自去學(xué)校找,但還是沒有——唯一與林慕俞的聯(lián)系,也就斷了。
星瀾用大睡三天來迎接寒假,這三天來,星瀾做了無數(shù)個夢,每一個夢莫不是和林慕俞有關(guān),背景音樂都是王杰的歌,既甜蜜又荒唐。第三天時候,星瀾又像往常一樣睡去,早早地進了夢鄉(xiāng)。
忽然之間,教室里只有星瀾一人,學(xué)校廣播里放著《想雪》,星瀾閉著眼聽,十分享受。突然天下起來雪,星瀾高興地跳起來,沖到樓下堆雪人。不知道為什么整棟樓都是空的,沒有人,四周環(huán)繞的教學(xué)樓里回響著音樂,一聲聲敲擊著心臟,星瀾蹲下來嗚嗚地哭,卻沒有淚水,被凍住了似的,其實并不清楚因為什么而難過。突然林慕俞從天而降,生了翅膀似的,緩緩落在星瀾面前。星瀾抬起頭看他,哭得更厲害了,顫顫站起來,非常想抱他卻又不敢抱。林慕俞微笑著,他的眼睛非常溫柔,仿佛在鼓勵著星瀾,他對著星瀾湊了過來。星瀾知道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非常緊張,身子十分僵硬,不知道做什么,只會緊緊閉上眼睛。他呼出的熱氣息撲面而來,在他的嘴唇輕觸到星瀾嘴唇的那一刻,星瀾立刻驚醒了。意識到這是夢之后,既害臊還高興,抹去眼角還有的淚,捏捏自己滾燙的臉,想到夢的戛然而止又很生氣,一陣失落,趕忙閉上眼睛想繼續(xù)做夢,可是夢再也回不去了。
至此以后,星瀾每每再做夢,卻怎么也夢不到他了。或許這是上天給自己的暗示,到頭來終究是夢一場。
是場夢吧,是眼淚,融化。
沒有太多的時間給星瀾矯情。年越來越近,家里也越來越忙了。
家里有一塊小池塘,趁著年前蔬菜價格高一些,所以過年前都要挖藕,之后再去集市去賣。說起來簡單兩句話就成,而實際中操作可就難多了。尤其今年天特別冷,河面上結(jié)了厚厚的冰,不似往年直接挖藕,今年眼前的最大困難就是鑿破這層冰,然后從泥土里將藕掏出來。最初星瀾想了個辦法,抱來一堆干柴火,點著它,熊熊火很快就燒起來,星瀾高興,以為冰終于能化了。可等火燒盡,撥開灰燼一看,冰還是那副模樣,只不過比剛才化了一些水而已,火是向上燒的,對這厚實的冰層根本沒有辦法,星瀾失望地蹲在地上。
好在星爸從鄰居家借來鏨(一種農(nóng)具,形狀像斧頭),拿起鏨來用力一揮,冰面上出現(xiàn)一條細長的裂紋,星爸沿著這條裂紋再使勁一揮,尖銳的冰渣濺到臉上,裂縫變得更大了,一下又一下,慢慢的,冰裂開了。星爸和星媽輪換著,星瀾則負責將大塊的冰扔到一邊。一直到中午,三人才鑿開約莫一平方米的冰,露出了黑乎乎黏糊糊的泥土。每個人卻都累得不行,棉衣都已早早脫去,只穿著薄薄的毛衣還熱的冒汗。
星瀾是第一次挖藕,星爸和星媽耐心地告訴星瀾怎么挖:首先,挖掉泥層最上方大約十五厘米的泥巴,之后就要沉住氣了,因為藕就生長在下面,可能輕輕一下鐵锨就能碰到白藕。而且鐵锨往下的時候一定要輕要淺,避免碰傷藕;其次,挖的過程中遇到星星點點的藕芽是泥下有藕的表現(xiàn),藕芽是藕支上每一處節(jié)點探出的芽,根據(jù)藕芽的方向,可以大致判斷藕在泥下的方向;最后根據(jù)藕的方向和大體位置,心中略微有數(shù),慢慢把藕的大體輪廓透露出來,還要一點點把藕周圍的泥巴用鐵锨斂凈,若是大藕(三節(jié)及以上,藕支粗壯)則需要人用手掏出來,若是小藕,可用鐵锨將其掘出來。
可實際總比想象困難,好不容易破開一方冰,露出了泥土,可最上面一層的泥土已成凍泥,硬實地像石頭一樣,用鐵锨去挖它就像用鈍斧子砍大樹似的,根本不行。只能用鏨了,可這東西實在是費人力氣,像劈劈柴似的把凍泥砍成一塊塊的,然后把凍泥塊清理出去,終于可以開始挖藕了。可沒想到,最難的才剛剛開始。
挖藕實在是個技術(shù)活,光是靠口頭上的傳授實在杯水車薪,需要經(jīng)驗,需要耐心。星瀾根本做不到沉得住氣,看到藕芽就興奮地使勁往下挖,總覺得藕還在很深的地方。很快,只聽“咔嚓”一聲,星瀾就知道有一只藕腰折了。折就折了吧,可把藕從越來越稀的黏泥里找到,然后拿出來,星瀾是屢戰(zhàn)屢敗,無有一勝。泥土下的藕并非排列得規(guī)規(guī)矩矩,大多是盤枝錯節(jié)一支壓一支。有時候發(fā)現(xiàn)一片藕芽,雖然頗多驚喜,但這才是真正棘手的情況。根本分不清每一支藕的方向和位置,只知道泥土下面的幾個點,由點及面,需要經(jīng)驗,需要耐心。但大多數(shù)情況下,挖藕人都不太愿意鋌而走險,只能笨拙的一點點嘗試,盡量做到傷害最小。
到了傍晚,忙活了一整天卻挖了不到二十斤藕,還累得腰酸腿疼。
一整夜,胳膊疼得星瀾難以入眠,又困又累的星瀾難受的忍不住哭了一陣又一陣,等實在困得不行入眠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微微亮了。
掙錢太不容易了,父母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