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已過,初升的一抹晨曦悄悄的爬上山頭。
回了客棧的齊欣,還是面對了許父離開的事實,心里難免失落,終究所有的人還是離她而去。
老掌柜說,許父慌亂中著急的找她許久,那滄桑的雙眼,急得通紅,一個堂堂的漢子,差點落淚。
齊欣聽得笑的慘然,這個突然出現在她生命中的一家人給了她一無所有時最真實的溫暖,她在掌柜的念叨聲中,再也聽不進去一句話,一個字,腳步沉重的的回了屋,跌跌撞撞的倒在床上,隨意的扯了被子蓋在身上,眼淚順著臉頰肆意的流淌。
父親、母親、哥哥們、都離她而去了,而對她來說目前唯一的溫暖,她卻不得不遠離。
老天啊!為什么她要突然間就面對這些,能不能等她成長到足夠的強大在面對,不,能不能這輩子都不面對。
那一聲一聲壓抑的哭泣聲,悶悶的傳來,門外,老掌柜駐足,然后唉聲嘆氣悄悄的離開。
發泄了所有的難過悲傷,齊欣不得不繼續面對現實,她還有三哥的消息要打聽,她還要報仇雪恨,她不能也不允許自己自艾自怨,只顧流淚,眼淚是解決不了任何的事。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蛻變的如此堅強,曾經的朱君只有高傲,任性,曾經的齊欣也只有懂、事善良,兩人唯獨沒有堅強,時間是最好的磨鐵石,僅僅兩月,即使面對生離死別,她都可以微笑面對。
老掌柜心疼她,中午將飯菜端給她卻并未收錢,她連聲道謝,這般窘迫的日子她何時有過,微笑坦然,她正在慢慢接受不一樣的生活。
“聽說三天后午時一過,齊府滿府上下游街示眾”,齊心背后傳來男子低聲的話。
“我也聽說了,滿街都是打鑼在大聲宣布”又一男子笑著道。
接著傳來大聲吃面的聲音。
齊欣沉默,一邊思考,一邊機械的動著筷子,只是筷子明顯子快了很多。
如果三哥真的就在那里,她該怎么救?她一沒武藝,不能劫囚,二沒人脈,不能借用,三就是這具小小的身體,人小言微,她到底該怎么辦?
突然,一個人出現在腦海中,他曾經說過,他欠她一個恩情,日后如有需要,定當償還。可是找他,意味著她會暴露身份,可是不找,目前好似也只有他可以幫到她了。
吃完了飯,回到屋里,齊心靠在窗前,居然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無論怎樣,假若三哥就在里面,她是必須救得。
三哥是她僅剩的唯一親人了,至于旁人,還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類,畢竟她目前能力有限。
說她冷清冷心也好,說她狼心狗肺也罷,她都不在乎,只要救出三哥即可。
素來白皙稚嫩的臉龐,笑的自嘲,明眸皓齒,桃腮杏眼,有著不屬于她的冷漠。
趁著中午街上人少,她還是跑一趟吧!
可能是十歲的時候,她記不太清楚,救過一個少年,那段記憶對朱君來說,是一段噩夢,她從不想想起。
少年比她大了五六歲,她看見他的時候,他一個人躺在一張石床上,石床很大,可以同時睡五六人,少年很痛苦的在床上呻吟,當時她還年少無知,又膽大,就好奇的上前,卻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震人心魂。
男孩子身下鮮血蔓延,鋪滿了整個石床,他就在鮮血中安詳沉睡,臉白的就像那冬日里的雪,圣潔明亮,隱隱可看見細小的血管。
朱君捂著嘴想要逃離,可是雙腳就像定住了,不能移動分毫。
于是她大聲的呼喊,空蕩的石室回音回蕩,一聲聲“救命、救命”,就是沒人來。她是想離開的,她太過害怕,害怕的身子都在顫抖。
就在此時,還在沉睡的男孩子卻睜開了眼睛,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就在現今,她偶爾還會記起那雙眼睛,無喜無怒,清澈見底,干凈得猶如一汪清泉,他靜靜的注視著朱君,沒有驚訝,也沒有喜悅,只是緩緩一笑,朱君的心底,就炸開了錦繡繁華,曇花一現也不及此刻男孩的粲然一笑。
在他的微笑下,她奇跡的不再害怕,她上前,就像中魔了,小心翼翼的將他從鮮血中扶了起來,露出只有面對父母才會有的甜美微笑,道:“哥哥,你怎么了”!
記憶在這里斷了片,她不記得他說了什么,只是后來,他們逃了出來,男孩最后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專注的說:“如果有一天她需要幫助,就到墨谷找谷主”。
她的心里,最終也僅僅記得這一句話而已。
齊欣想:她現在需要他還恩情,只是不知他的雙眼是否還是那般干凈的讓人害怕!
陽城墨古,這是當時男孩子離開時在她的耳邊告訴她的。
她從不會想自己會有來到陽城的一天,命運真是陰差陽錯,她從未想到離奇之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老掌柜說:“墨古在陽城的西北,距離這里有兩三里之地,你小小年紀是走不去的”。
她笑:“我一定會走去,三天后會回來”。
老掌柜靜靜的注視她片刻,最后安排了一輛馬車給她。
她對著老掌柜深深行禮,由衷感謝老人的諸多照顧。
馬車啟程,駕車的是一個老漢。
一路上,老漢都給她說他的家事,可能擔心他太過寂寞。
老漢一兒一女,有個老妻,只是,幾日前,兒子被征兵征走了,老妻本已身體不好,一氣之下,撒手人寰,都留下他和女兒,女兒天生有疾,聽不到說話聲,每日只會靜靜的坐在一旁發呆傻笑,可是女兒繡花很好,老漢還給她看女兒繡給他的巾子,齊欣笑著夸手藝真好,老漢自豪的瞇了眼。
原來這個世間比她還要痛苦,比她活的難的人還有很多,老漢都能欣然面對,她為什么不能呢?
老漢說,女兒和兒子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了,他要等著兒子回來,娶妻,然后給他生個小孫子。
她說一定會回來的。
老漢了樂呵呵的笑,她也跟著笑了。
人這一生,生老病死都是常態,每一個都需要面對,無論是帝王將相還是平凡人,都不能幸免。只是面對時,看要以怎樣的心態去對待。
馬車外,飄過的樹木,飛過的大雁,都在齊欣心里留下一道痕跡,她能坦然朱君的死亡,畢竟是自己作死的,可是她不能坦然齊欣的血海深仇,死去的親人都在她的心里,日日夜夜的提醒她,她活著就要報仇,也許有一天她會放下,可是,現在她放不開。
她希望,墨古一行,他能幫她救出三哥,從此龍潭虎穴就讓她一個人獨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