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車快馬,日夜兼程。算算日子,再有半天的路程就到了固陽。
黃承盤腿坐在馬車上,腦子里面思索著對策。要是依著他平日的性子,早就手持寶劍,誅殺奸臣了。可是現在不行啊,誠王的人時刻看著自己,準備抓住自己的漏洞,借機發難。黃承苦笑一聲,可笑自己這個欽差大臣看著光鮮亮麗,可卻時時刻刻被人盯著。情何以堪!
對了,現在馬車之中是三個人。黃承。云揚和蘇槐。蘇槐身體虛弱,只好在馬車將養。云揚不會騎馬,只好暫處馬車之內。也方便他照料蘇槐。
黃承倒是沒有其他官員的驕矜之氣,對坐在馬車里的二人并沒有什么頤指氣使的模樣。反而經常和蘇槐云揚二人聊天。得知二人身世,更是惋惜。
這就是黃承,對待達官顯貴時不假辭色,對于升斗小民卻能和顏悅色。雖然為人處世剛直了些,但是確實真真正正的心懷百姓之人!
云揚也在這些日子的接觸中漸漸了解了黃承,心中升起了好感。一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二是敬重他的為人。除此以外,其他的侍衛也是很豪爽,見他年紀小,紛紛叫他小老弟。閑暇時還教他揮刀,騎馬。尤其是侍衛統領姜山,這個活寶動不動就叫嚷著要教云揚姜家的無敵刀法。倒是讓黃承和云揚哭笑不得。
這些侍衛都是從皇宮或是東宮衛隊中仔細遴選的,武藝高強不在話下,一個個騎術也是十分了得。云揚在他們的短暫教導下,也稍稍對騎馬刀法有些了解。
中午時分,馬隊距離固陽只有二十里。黃承命令眾人稍事休息,整理著裝。畢竟連日奔波,大家身上不免有塵土之色,臉上也滿是疲憊。若是就這樣灰頭土臉,滿臉倦容的入城,實在太丟臉。
黃承見蘇槐睡了,便叫云揚隨自己下車。一下車,云揚就被黃承拉倒一個僻靜處。
黃承問道:“云小兄,本官有事向你請教。”
云揚見黃承問得鄭重,正色道:“大人折煞小民了,蒙大人救命之恩,大人有什么想問的,云揚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黃承笑了,拉著云揚的手說:“云小兄不必如此,本官有個不情之請,請問你是否可以帶本官去趟那萬人坑?”
云揚聽到這三個字,眼前便浮現了那日的慘狀,面露痛苦之色。
黃承見狀便說:“若是小兄弟不愿回想起那日往事,本官便不再強求。”
“不,還是我帶大人去吧”云揚沉聲說道。他也知道,黃承此番要求必然不是無聊之舉。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是個好官,自己理應幫他。
不一會,黃承叫侍衛牽過來幾匹馬,對云揚說:“事權從急,我等快去快回,云小兄若是乘不得馬便與姜統領合乘。”說完翻身上馬,猛一揮馬鞭,一騎絕塵。
黃承原來是會騎馬的!
見云揚一臉驚訝之色,姜山得意道:“我們家大人可不是那些酸溜溜的官老爺能比的!君子六藝,大人盡皆精通!”
說完就看著黃承的背影吼道:“大人等等某!”隨機踩著馬鐙翻身上馬,云揚也學著上馬,無奈動作笨拙,爬不上去。姜山大手一探,直接把云揚拎起來,放在后座。回頭沖云揚說:“嘿嘿,小子可得抓穩點!”一策韁繩,馬匹疾馳。
云揚看著兩邊飛速移動的景象,眼花繚亂。好在姜山馬術不虛,雖然飛馳,但卻騎得很穩。以至于云揚在眼花之余還是能夠給他們指路的。
根據云揚的指點,一伙人很快就到了。不得不說,青州右衛的挖埋功夫還是蠻到位的。四千多具尸體,挖大坑掩埋,居然還頗為平整。要不是云揚在逃離后還返身取點東西時記得這萬人坑的模樣,險些就認不出來了。
黃承走到坑前,躬身告罪:“諸靈在上,下官黃承今日為查清事實,不得已挖掘眾位墳穴,望諸靈諒解,承必將奉獻祭品,焚化紙錢,還諸靈清白”說完三叩首。眾侍衛也向土坑磕頭告罪,然后便挖了起來。
過了一會,姜山擰著眉頭匆匆走來,對背著身子的黃承報告。
黃承也不轉身,問道:“如何?”
姜山按著怒氣,說:“大人,如小兄弟所言,所挖的幾具尸體胃里沒有一點糧食,都是些草根樹皮!”
黃承冷笑:“哼!肖光佐!本官不將你明正典刑如何對得起這些無辜受死的亡靈!姜山!將尸體掩埋,我們回去!”
固陽城內,黃承的侍衛飛馬來報,通知固陽令欽差已至城外,固陽速速迎駕。
肖光佐不由得暗暗說道:來的好快!隨機又釋然:來的快又如何?自己早無把柄了。外面的災民盡皆被滅了口,根本沒有人對質。至于米商那里,楊旦曉以利害,早就借到了糧食。此番天衣無縫,就是獬豸當面,也絲毫沒有馬腳!再者說,有州內同僚幫襯,此番欽差前來未必就是來興師問罪的,說不定是來嘉獎我的啊。于是便喜滋滋地去準備接駕了。
城門外,肖光佐頭戴一梁梁冠,深綠雙釧綾圓領長袍,腰束九銙銀帶,外罩淺褐色大氅,腳踩翹頭履。笑瞇瞇的站在人群最前面。緊隨其后的是楊旦。戴一梁冠,深青雙釧綾圓領長袍,腰束九銙瑜石革帶,腳踩翹頭履。雖是光鮮亮麗,卻難掩二人的腌臜之相!
不一會,一群馬隊從東而來,人人披甲,昂首挺胸。肖光佐知道是欽差車駕到了,高聲道:“下官固陽縣令肖光佐攜固陽父老恭迎欽差車駕!”說完深深的行了一禮。
可是車駕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只是一路向前,并不停下來理會肖光佐,就這么開進了城門。弄得肖光佐很是尷尬,楊旦低著頭,偷偷看了眼馬車,眉頭微皺。
姜山這時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對著肖光佐說:“喂!你便是那縣令?我們家大人今日乏了,行轅何在啊!”
姜山這話問的甚是生硬,肖光佐見他披掛光鮮精致,想必是欽差衛隊的將軍,官階一定不低。忙躬身道:“備好了,備好了。得知欽差要來,我便差人將館驛清理打掃,恭迎欽差大駕!”
姜山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你,給某家帶路!”說完揚長而去,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肖光佐一眼。
肖光佐丟了大臉,又在眾目睽睽下不好發作,臉色憋成了豬肝色。楊旦悄悄湊上來,小聲道:“大人可要小心應付啊,今日這欽差可是來勢洶洶啊。”肖光佐點點頭。
晚上肖光佐在衙署大擺筵席,為欽差大人接風洗塵。肖光佐聽從楊旦建議,宴會菜色并不豪華。只是家常小菜。顯得很是簡樸,一來顯示自己清廉,二來顯示固陽救災不利。欽差要是喜歡這個做派,便是皆大歡喜。要是不喜歡也無妨,他還敢責備自己招待不周?饑荒之時,還這么考究,不怕悠悠之口?
晚宴,黃承現身,肖光佐帶領屬官,豪門大族家長向黃承行禮。黃承擺擺手:“諸位,虛禮就免了,本官此番聽聞固陽有亂民騷擾,憂心忡忡,特來固陽慰問。來來來,大家滿飲此觴!”說著一飲而盡。
眾人見欽差如此痛快紛紛舉杯,一飲而盡。酒宴間,黃承并不談及災民作亂一石,只是飲酒歡宴。宴會結束,肖光佐向黃承告罪:“大人,本縣面臨饑荒,實在沒有什么好東西款待天使,還望海涵。”
黃承虛扶了肖光佐一把,笑道::“本官怎么會介意呢,肖縣令此番平定亂民有功,本官會如實上報的。”一番話說的肖光佐心花怒放。
這時,下人們端著茶進來。肖光佐接過一杯沖黃承道:“大人請喝茶”說著便撥開茶碗,一打開,一股茶香就散溢出來。肖光佐趕緊把茶碗合上,心中大喊不妙!該死的下人害苦我也!上茶怎么能拿這極品普洱呢!這不是害我嗎!
黃承聞到茶香,也拿起自己的茶盞,喝了一口。一番仔細品味,良久只說了句:好茶!
肖光佐嚇得一頭冷汗,深怕被他發現什么蛛絲馬跡。黃承擱下了茶碗道:“本官舟車勞頓,就不在肖縣令這里叨擾了,秦同,我們回去。”
肖光佐見黃承要走,一直將他送出府門,送到馬車上后才回來。看著茶幾上的兩杯茶,肖光佐內心不知怎么的,涌起一絲不安的感覺。
黃承坐在馬車里,暗笑肖光佐的一番做作,要是不明就里,險些就被他給騙了,還以為他是什么好官!可一杯茶就露了馬腳,這種極品普洱的珍貴,哪里是你個六品小官那點俸祿喝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