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元素紋絲未動。這和他在山崖頂上沒有感知到水元素的情況不同，他感知到了，但是水元素沒有按他精神力的指引匯聚而來，而是被對方用更強的精神力壓制住了。

江瀾不再保留，精神力傾瀉而出，七級的精神力猶如一陣精神風暴，掀起了一瞬間的氣浪沖擊，試圖打破對方的控制。

讓江瀾有些莫名的是，來人既不退卻，也不反擊，只是一味地僵持，似乎有意引江瀾消耗掉全部的精神力。

兩人交手的幾個來回，說快不快，也沒有多大響動，只有白練雪霜揮舞時發出的掛風聲，其他都是無聲而激烈的較量。從來人現身，先后兩次空手奪白刃、切斷江瀾的精神力救下邱予，到抵抗江瀾試圖搶奪水元素的控制權，對方的出手就像是隨手為之，從容有度。而且從始至終，對方并沒有展現出任何的異能手段，只用精神力就把江瀾壓制到完敗。這只能說明對方的精神力比他高的不是一星半點。如果說江瀾的精神力是一條長河，那對方的精神力就是江是海，浩瀚無邊。

一個異能者的優秀程度不完全取決于他異能天賦的優劣和精神力等級，更多的是取決于他如何使用。歸根結底，異能是一門學問，它是一個工具，等級不能決定一切勝負。江瀾不僅有優于同齡人的天賦，還有豐富的作戰經驗，這使得他在以往的任務中立于不敗之地，鮮少遭遇挫折。被等級壓制得這樣徹底，還是頭一回。擁有這樣的級別，在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里的，只有那個人。

是青子衿，江瀾的心微微一沉。

詛咒之母，這是異能界給她的稱號。她不是巫師，不會真正的詛咒，這是異能者們對她那古怪而可怕的異能的畏懼和戒備。

江瀾不是個會妥協的人，即使對方是詛咒之母。事實上，換成任何一個曾經面對過詛咒之母的人，都會對他的大無畏精神嗤之以鼻。可惜遭遇過她那恐怖異能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沒人說得清身臨其境的那種感受。

江瀾當然不會毫無準備，更不會輕敵，他早就把詛咒之母的資料爛熟于心了。情報顯示，這個女人不理智，不講道理，殺人動怒隨心所欲，偏偏實力強得一塌糊涂，以一人之力打破整個異能界的平衡，和她交鋒需要帶著十二萬分的小心。

在她被捕的起初那段時間里，有人質疑政府為什么不直接把她處死。江瀾不知道蕭副長是如何回應的，但是對于那些坐井觀天、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江瀾有時候真想把他們一個個全揪到詛咒之母面前，看看他們如何去殺死異能第一高手。蕭副長能把她囚禁，已經很值得人敬佩了。

江瀾的七級精神力在一瞬間就達到了峰值，卻沒能撼動紋絲不動的水元素一分一毫，江瀾當機立斷，去拿衣兜里的精神力恢復劑。結果此時，對方先一步收手，撤去了精神力控制，江瀾壓力驟減，渾身一松，踉蹌了一下，跌跪在山洞口。

“江瀾！”遠處煉均見此情形，大叫一聲。

江瀾沖他擺擺手，讓他不要上前。他知道這是對方沒打算動手。先禮而后兵……一般指的是實力對等的雙方，顯然用在詛咒之母身上不合適，這位第一高手想殺他根本不需要猶豫。

青子衿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江瀾更不擅長舌燦蓮花。如果青子衿護定了邱予，兩個人之間的交鋒只有一種方式，那就是--打。和青子衿交手，江瀾的勝算近乎為零。但眼下勝負并不重要，如何從青子衿眼前搶走邱予，甚至是搶殺邱予，才是關鍵。

江瀾沉默著抬起頭。他還沒有親眼見過這個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美女，像他這個年紀的青蔥少年，有誰不想一睹宅男女神的真顏。朝聞道，夕死可矣。美女更是如此。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襲白裙。再一眼，他就頓住了。

這個女人太老了。雖然她臉上涂著厚厚一層妝容，仍然遮不住斑駁的皺紋，花白的發絲從頭巾中掉出來，白裙不知穿了多久，有些破爛。更重要的是，這女人灰頭土臉，十分狼狽，身上還沾著枯草葉子，而且她身上毫無鋒芒戾氣，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油盡燈枯的干尸。

青子衿是京城第一美女，雖然長年為惡，但她的艷名卻更勝一籌。如果換成另外的人，一定認不出來，但青子衿是國安特級緝拿要犯，每個維和部隊成員的心中都牢牢印著一張詛咒之母的肖像，江瀾知道他絕不會認錯人，這就是詛咒之母青子衿。

他謹慎地沒有開口，遠處的煉均也愣住了，這一刻十分詭異而安靜。這種靜默其實很正常，所有人站在詛咒之母面前時，都會感覺到壓力。

青子衿把目光定在江瀾身上，開口說道：“年紀輕輕，就是七級高級異能師，不錯。”也許是在山底不見光久了，她的眼神黯淡而無機質。

江瀾怔住，沒時間去思考她這句“不錯”指的是什么，他只覺得驚異。在剛剛的交手中，青子衿逼他使出了全部的精神力，試探出他的精神力等級是七級他不意外。但從始至終他一直沒有用出高級異能師特定的技能，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異能天賦等級的？

這個認知讓他越想越不寒而栗，他想到研究小組里對青子衿異能天賦的某種說法，沒等他細想，只聽青子衿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出不去了，死之前得找個人繼承我的衣缽。”

……

……

青子衿的這句話就像是平地驚雷一般，轟然炸開，把兩人給驚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詛咒之母獨來獨往，形單影只，沒有親人，更沒有朋友，在她眼里，只有兩種人，被她殺死的人，和還沒有被她殺死的人，更別提收弟子這種會令三大異能組織高層齊齊跌破眼鏡的事了。她這個時候金口玉言要傳授衣缽，那將會是她第一個弟子，也是唯一的一個。而重要的并不是這個數量是“唯一”，而是“成為她的弟子”，能成為她的弟子已經足夠了，誰還會在乎有多少個？誰不想學到她那能處于金字塔尖的異能天賦？繼承異能界第一高手詛咒之母的衣缽，成為她的單傳弟子，這樣巨大的誘惑面前沒有人會不眼紅。

青子衿都這么強了，她的弟子會是什么樣？

最先有所反應的是煉均，那一刻他沒有為江瀾感到半點喜悅，相反他在心底狂喊：“憑！什！么！這種好事……又是他？！”

身邊有一個如此優秀的隊友，煉均身上即使偶爾流露出光彩，也被江瀾的光芒萬丈給掩蓋了。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急切地渴望這樣一個機遇，現如今整個異能界都不知道這件事，實質上的競爭者只是他和江瀾兩個人。

煉均再顧不得什么人身安全，快走幾步鉆進山洞，他要讓青子衿注意到他，他甚至超出了江瀾半個身位，大塊頭幾乎把江瀾整個人給擋住了。他要為自己爭取一個露臉的機會。

“前輩……”

江瀾一把拉住他：“別過去！”

煉均用力甩開他，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江瀾此時正跪在地上，只要他開口叫一聲“老師”，那基本上就塵埃落定了。讓煉均意外的是，江瀾眼里有著可怕的冷靜，那種冷靜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個年輕人的眼里，它成功地讓煉均放松了下來。

事實上，如果今天在這里的不是江瀾，換成其他任何人，煉均都不會有所忍耐。不提兩個人深厚的感情基礎，光是在異能等級上，中級異能師的煉均就與江瀾差著一個大等級。

嫉妒的種子一旦在內心深處埋下，就會經過無數次的風吹雨淋而萌芽，最終在某一時刻開花結果。

此時的兩人還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就針鋒相對，幾番無聲的眼神交流后，江瀾緩緩站了起來。

“沒問題，但是，”江瀾伸手一指邱予，“我們和這小孩之間還有點事情沒解決，您先把他交給我，然后再討論接下來的事。”

青子衿原本就是在笑著，聽到江瀾的話，更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眼睛慢慢睜大，笑容一點點擴散，到最后她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來，她低著頭，笑意在嘴邊變冷，等到她止住了笑，周身已經充滿了低氣壓：“你很狂，小子，但你誤會了。我不是在求你，我的衣缽也不是什么燙手的山芋沒人要。現在是我在跟你談條件。”

“條件？”

“你去幫我做件事，幫我殺一個人。只要你提著他的頭過來，我就教你點真材實料，比如，讓你成為在我之后的異能界第一人。”青子衿微微一笑，“這交易是不是很劃算？”

江瀾幾乎是在立刻就意識到了青子衿要他殺的人是誰。

“幫我殺了蕭裕。”青子衿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