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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夢魘7-前世今生

跨門而入,不知從哪里出現了一盞紅紗宮燈,泛著熒熒的紅光飄在半空著,在我們兩人身前引路,走過這空蕩深邃的長廊。

庭院深深,在吾南墻。何處枝繁葉茂,何處青郁蒼蒼,唯有寂寥無聲,在吾周身。

我感到一股莫名襲來的悲哀,斗轉星移。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時移變遷,我走在一個又一個回憶里,像是穿梭記憶碎片的大海之中,每一個畫面在我眼前瞬現瞬滅,那每一個畫面,都是關于他們的。

蕭衍、東方凌。

蕭衍,南齊武威王,一生征戰沙場,功高蓋主,飲一杯御酒,白骨殿上。

手沾殺戮太甚,功過相抵,難以轉世,便在酆都城里生活了上千年。

權勢功績,于他而言早已是云煙厭倦,那黯淡無光的酆都城即便是再用燈火裝飾,也只是死亡后的黑暗,只是千年的寂寞,這樣的日子,蕭衍已經活夠了,這倒枷鎖,或許是上天的懲罰吧,蕭衍終究是不明白。

川蜀之地有意酆都縣,俗傳人鬼交界處。縣中有井,每歲焚紙錢帛投之,以求民安。書生東方凌夜行此地,不慎跌入井中,入井五丈許,地黑復明,燦然有天光,所見城郊宮室,悉如陽世。

書生膽大好奇,四處觀望,驚動了酆都府兵,為躲避追捕,順著樹枝爬進了蕭衍的府祗,又沒能抓得緊,不慎從樹上掉了下來。

將上千年沒有過情緒波動的蕭衍嚇了一大跳,他當時在樹下飲酒解愁,一口桂花酒的苦澀還未咽下,那一道白影從眼前閃過,他懷里就掉入了一個重物。

白衣書生東方凌發梢上還掛著樹葉,發絲凌亂,有些尷尬地朝蕭衍笑了笑。

懷中少年笑得明媚,眼睛里泛著那種生命力的光芒,就這樣從天而降。

那一刻,世間驟現光彩,雜樹生花,時光停滯。

蕭衍的心有些悸動。

是因為生命帶來的悸動。

東方凌拜托蕭衍幫幫他,別讓那些長得猙獰的官兵抓到他。蕭衍將東方凌藏在了府里,護他平安,兩人相逢有緣,又感念是知己難尋,一來便是數年。

可是蕭衍忘了,陽人不可在冥界久處,陰氣入體,一年為十歲,沒過幾年,便耗盡了東方凌原本六十載的壽命,死在了酆都,死在了蕭衍眼前。

東方凌一生好學無過,逃不過輪回,被地府陰官帶走,這都不是蕭衍能決定了的。

可東方凌走了,蕭衍再也無心于此了。

他棄一切于不顧,縱身跳入黃泉,忍受著鉆心刺骨的痛渡過了黃泉回到了人世。

轉生成了民國的流浪兒蕭衍。

在那個動蕩的時代遇到了東方凌,卻沒有能想得起曾經的過往,被那一世家破人亡的仇恨掩住了眼睛,他連同外人害死了東方凌的父親,占據了東方凌的家產,卻不忍心傷害東方凌,想放他離開,不料那人從中作梗放火燒死了東方凌。

那一世,蕭衍終究又成就了一番事業,他站在十里洋場最高貴的地方,望著樓下茫茫燈海,卻再也見不到摯友的蹤影,再也看不到少年溫柔的笑容。

幾十年后,蕭衍病逝,魂歸地府,才想起前一世與東方凌的過往。原來用盡一生,也不過是找到他又失去他。

蕭衍回到了酆都,他還是那個有權有勢的蕭王爺,還是一個人的蕭衍。

我揉了揉眼睛,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我們隨著那引路的宮燈,從前庭走到后院,院里寂靜,槐樹下有人獨飲,周身如墨,繡著銀絲游龍的圖案,面容英朗,棱角分明,如同肅殺的寒風氣勢逼人,但他的眼里卻總是有股哀涼和多情。

那盞宮燈飄到人身前化作一道紅光收入人指尖,男人端起一杯酒,酒香苦澀,一飲而盡后,他抬頭去看樹上,一無所得。

我知道他是蕭衍,最近幾天,我天天看著關于他的回憶。

還是那些回憶里英挺俊朗的模樣,眼含悲傷,是一團怎么也解不開的愁緒。

但是我還是氣他偏執,像他這樣亂搞,只會害死老六,說是前世的好友,但這一世老六什么也不知道了啊。

我跑上前去問他:“老六呢?!”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我,像是早已知曉我的來意,搖了搖頭說:“不在這里?!?

“你騙人!你侵占老六的夢境,還不就是為了帶他回陰間陪你嗎?你又想害死他!”

老六自從被這家伙纏上,就身體虛弱,陽氣衰微,動不動就暈倒,他難道又想像當年一樣耗盡老六的陽氣才甘心嗎?

“本來就是將死之人了。”

蕭衍的聲音有些微顫,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又搖了搖頭,低首去倒酒來喝。

我以為他就是執迷不悟地想害死老六,氣得沖上前去打翻他手里的酒杯,火氣沖沖地看著他。

“前世今生,死后就該放手了,老六總有他的人生要過,他沒欠你的!。”

蕭衍沒有理會我打翻他手中酒杯的動作,索性抓起酒壺對嘴灌下,指著趙琨,道:“是我欠他的 。那位地府的鬼吏,你可是有勾魂冊的吧,你可以看看那上面是不是已經有了阿凌的名字,是不是天意弄人。”

趙琨一愣,連忙從懷里拿出勾魂金冊,翻開一頁,只見一道金字浮現在空中。

是老六的名字,老六的壽命只有二十年,今天是最后一天!

趙琨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看向我,指著那道金字,說:“東方凌今晚就要死了....”

“我知道!我認識字!”

我根本沒想到老六就要死了,怎么可能,他之前并不是還活奔亂跳的嗎?除了鬼上身和鬼壓床以外沒什么事???怎么可能就這樣要死了?

我連忙跑過去翻看那書上寫的,忙問趙琨:“是被這鬼害死的?!”

“如果是鬼害死的,壽命還是會是原先的。勾魂冊上不會只顯示壽命二十年的,而且東方凌....的死因是突發性心臟病....”趙琨有些害怕刺激我,皺著眉試探性的小聲說著。

“這說明,原本東方凌今天就要去世了。”

“怎么可能....老六還那么年輕...不可能就這樣....”

我的臉色蒼白,難以相信,昨天還和我們去聚餐的老六,今天就要離開人世了?就這樣死掉了?他明明那么優秀,他明明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啊。

我不是圣人,只是普通的凡人,看不透生死,看不透輪回。

“一個月前我打聽到阿凌的消息,卻發現他只剩一個月的壽命了。便找那傳說可以解人犯愁的咖啡館的老板,他給了我能傳魂借命的青龍魂戒,以我的魂力為他續命?!?

“不過,他已經忘記我了。”

蕭衍從懷中拿出一枚青玉扳指,顏色款式都和老板當初給老六的一模一樣,原來這是一對戒指,可以為對方以魂力續命。

老板他....

早就知道....

“你....可是....老六能活下去嗎?”

我望著蕭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不是為了纏著老六而進入夢里,不過是想讓老六想起他,只是老六想不起來,老六的每一世都想不起來蕭衍,他只是和他遇見又忘記,在輪回里過他的每一世,只有蕭衍,一個人記得這一切。

“他不能死的,他不能每一世都在最青春的年華離開人世,都是我欠他的?!?

蕭衍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他緊緊握住那青玉扳指,眼睛直望著那唯一的希望。

他不該再這樣自私地占有他了。

蕭衍的一生都是黑暗的,只有無盡的拼死廝殺,只有暗淡無日的地府,只因為那是一縷陽光,所以貪戀至極,他努力地想要抓緊那一縷陽光,卻總是從指間流逝。

青龍魂戒,一命換一命,蕭衍修行近千年的魂力,總該能讓他好好活一世了吧。

蕭衍握緊 手中的戒指,將魂力灌入戒指之中,黑氣從他胸口涌出聚向手臂而下,狂風暴雨地直沖向他握著戒指的手,如同形成一小型的風眼,渾身魂力抽離了身體,脖頸處的青筋凸出緊繃。

我還沒明白蕭衍的話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他身上涌動起強烈的魂力波動,是很強大的力量,遠不是那些猛鬼,或是趙琨或是白無常所能比的,那般純粹的魂力朝他手上的戒指聚集,我有些無措,但覺得情況不對,連忙想要出手制止他,卻被他周身魂力的涌動震開。

“你想干什么?!”

“蘇小哥,他想用魂力給東方凌換命!”

我朝趙琨手上看去,只見他手中金冊上所浮現的那行記錄老六死期的金色大字正在漸漸消失,那蕭衍的魂力正隨之逐漸減弱,全部被那戒指吸收了,像是在慢慢衰竭。

他是想找死嗎?鬼魂所以能存世全靠魂力,他現在把近千年修行的魂力耗在這里,會魂飛破滅的!

“你會死的!”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隔著翻涌滾動的黑氣漩渦大喊著,我其實不想見他死,或許是愛屋及烏吧,或者是可憐他,我不知道,就是不愿意看他就這樣一命換一命。

“死,比活著容易?!?

蕭衍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溫柔而輕松的笑,仿佛沉浸在了過去的美好之中,他的身體癱軟在木椅上,漸漸變得蒼白透明起來,他玄黑的袖口垂落,蓋住他握著青玉扳指的手,我失去了說話的勇氣,只能默默地看著他。

那一年的蕭王府終于有了生氣,槐樹上開起來雪白的花骨朵,漸漸流淌起的小河潺潺。

蕭衍拿出一把古琴,撐在樹下,席地撫琴,卻目不視琴,眼里所見全是那伸手弄花的白衣書生,書生轉頭朝他笑著說。

“我不走了,蕭衍你一個人太孤獨了,我留下來陪你好了?!?

那往日里溫潤有禮的白衣書生,拋開凡世間的之乎者也,其實也會爬樹,也會放開心扉地笑。他的聲音伴著高山流水的古琴聲,再也沒離開過蕭衍的心。

蕭衍的身體漸漸透明消失。

“嘭?!?

那戒指掉在了地方,蕭衍消失了。

空蕩的木椅上什么也沒有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蕭衍他真的這樣做了?真的值得嗎?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基友情了啊啊啊啊?。?

我的內心的奔潰了,雖然我是來興師問罪的,但從來沒想到就這樣結束了,不行,要快點回去找老六,看看老六的情況!

我跑過去從地上撿起那枚戒指,拍了拍趙琨,打算回去。

轉身走了幾步。

又停下來轉頭去看,原來一切都是真的,蕭衍他真的消失了。

那老六怎么辦?老六....

我在最后十分鐘的時候趕回來咖啡館,回到了自己身體里的那一刻,感覺整個人都落地了,還是活著好,踏實。

我來不及質問老板,這一切是不是他搞的鬼。

連忙打通了老四的電話,詢問老六的情況。果然老六突發了心臟病,被宿舍里的人連忙送去了醫院,好在已經搶救了回來,脫離的危險,現在還在昏迷,可能要住一段時間的院才能恢復過來。

我連忙和趙琨告別后,打車去醫院看老六。

我走進病房的時候老六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身上已經沒有了那鬼氣,心臟在跳動著。

老六他好好地活著呢。

我握住老六的手,發現他手里緊緊握著那枚青玉扳指,疑惑地看了看老大他們。

“送過來的時候就抓著這東西,怎么也取不出來?!?

我無奈笑了笑,看來有執念的不只是蕭衍一個人啊。

我從口袋里取出另一枚戒指放在老六手里,只見老六的手指微微抬了一下,然后慢慢蘇醒了過來,他看著我。

忽然淚流滿面,咬著下唇,搖著頭說:“五哥,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他了。”

天宮,月老樹下。

月老樹下貪睡的童子被忽然閃動的青色光芒弄醒,才發現自己手里的那條紅線不小心解開了,撓了撓頭,慶幸自己醒來得及時,否則被師父發現,又要挨罵了。

連忙將紅線系好掛在了月老樹上,拍了拍袖子,又繼續按姻緣蒲工作去了。

卻沒見依靠著躺坐在樹上的白衣人,無奈搖了搖頭,望著那道青光閃過的方向,低聲喃喃著:“姜兄,你又開始了。”

一個月后,老四轉系換了宿舍去別的院,我們宿舍空出來了一個床鋪,宿管大媽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安排了一個新來的大一學弟來我們這里住。

害怕給學弟留下壞印象,我們發動全員打掃了一上午衛生,連大病初愈的老六也趕回來歡迎新學弟。

我們等著無聊聚在一起打牌,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我們攛掇著提前下完牌的老六去開門,老六站起來走過去開門,我望著他的方向。

門打開了,老六忽然愣在原地,一聲不吭地望著來的人。

只聽見那被老六遮住半個身子的人,開口道:

“學長好,我是大一的蕭衍?!?

.....

蕭衍?

我沒聽錯吧?

我連忙爬起來跑過去看,站在那里的男子比老六高半個頭,身材挺拔,英姿俊朗,一身黑色,望著老六溫柔地笑著。

老六愣了愣,眼淚劃過臉頰。

“你好,我是大二的東方凌?!?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顧城《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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