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白眸子暗了暗,將漆玲兒往懷里攬了攬,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一個小書童在皇后宮中亂跑這是死罪,為了小符兒千萬別把這件事說出去好嗎?否則玲兒就再也見不到小符兒了。”
漆玲兒看著那雙像是會蠱惑人般的琥珀色眸子,沉溺在了蘇云白溫柔中,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蘇云白將她往外推了推:“那你先去吧。”
待她走遠后,蘇云白走進那條小徑,在假山的一處拐彎看見了面色蒼白的符尋,見到蘇云白來了,憋著的一口氣泄了,終是撐不住暈死過去。
當再次睜眼時,發(fā)現(xiàn)身邊的味道是如此的熟悉,她回到了蘇宅。
一旁坐著的祁陽見她睜了眼,興奮的大叫:“符姑娘你醒了!我去給你端藥!”
聲音隨著祁陽越走越遠,她想掙扎著起身,心口處卻猶如裂開一般的疼,剛使上的勁兒頓時散了。
門又吱呀的被推開,漏進了一絲光線,蘇云白一身白袍被那黃澄澄的光照的耀眼極了,端著瓷碗的手都像是透明似的。
衣擺摩挲聲漸漸的由遠至近,蘇云白將冒著熱氣的烏黑藥汁放在床頭的矮凳上,濃郁的味道嗆得符尋咳了兩下,這一咳嗽又是牽動傷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蘇云白拿了兩個軟枕墊在符尋的身后,將她扶坐起來背靠在上面,這一頓折騰下來她的嘴唇又白了幾分。
將符尋扶坐起來他又走到窗邊將窗撐開了一小縫兒,外頭帶著冰碴子的新鮮空氣灌了進來,將這濃郁的藥味沖淡了許多。
蘇云白纖細的手指捏著勺柄,那顏色比白瓷還要亮上幾分,他垂著眸看著烏黑的藥汁攪動出一個個小漩渦:“誰傷的?”
他問的是誰傷的,而不是問為什么去角樓。
外頭天光晴好,從窗縫兒射/進來的光束中能看見細微的暗塵浮動,符尋道:“是四皇子?!?
蘇云白攪著藥的手一頓,星星點點的藥沫從碗口濺了出來:“怎么會遇見他?”
“你和他說了什么讓他這么動怒?!彼謫?。
“我消食的時候遇見在假山的四皇子,硬著頭皮打算行個禮就離開,可能是那晚他的心情不好吧,便踢了我一腳?!狈麑]有把那晚的情況原原本本的告訴蘇云白,不過這也是八九不離十的說法了。
皇宮里的人總是有兩副面孔,四皇子是,五皇子也是,不過讓符尋對比的話。四皇子會比五皇子更好懂一些,經(jīng)過那晚的相處,符尋覺得樓寧修的心思很容易看穿,他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皇后沒有教育好。
而五皇子,是符尋摸不透的,摸不透的不僅僅是五皇子還有蘇云白。
蘇云白將溫了的藥舀了一勺送到符尋的嘴里,符尋沒有張嘴,接過瓷勺與藥碗一口便將那苦得讓人寒毛豎立的藥悶了。有些嘲諷的笑道:“喝酒不行,喝藥我可是在行的很?!?
蘇云白將她手上的空碗接過,也笑了笑,氣氛頓時松弛了很多:“以前經(jīng)常生病嗎?”
符尋搖搖頭,乞丐的命是最賤的,正是賤命有福,她一直很少生病,面黃肌瘦的結(jié)實:“不,喝藥只是對舌頭的刺激,苦過一陣之后就沒事了,但是喝酒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不清醒,還有很長一段的頭疼?!?
“這藥要喝很久,直到你心口不疼了為止?!辈∈翘K云白診的,藥也是他開的。
“今年你十五歲,等你身子允許后和子舒練一練武也算是強身健體了,這樣心疾犯的幾率也小?!?
符尋點點頭,眼睛看向別處,腦海中浮出他對漆玲兒做的動作,說得話,她恍然大悟的明白,原來蘇云白的溫柔,對誰都是一樣的。
溫柔是武器,把你包裹在蜜糖里然后悄咪咪的將你自愿變成他的俘虜。
可惜符尋是不愛吃糖的。
蘇云白幫他掖了掖被子角,道:“我先出去了,要不要叫小妹來陪陪你?”
符尋想了想,道:“還是算了吧,心口疼得很,讓姐姐她們過兩天來看我吧。”
蘇云白道好,看著那抹白色越走越遠,符尋發(fā)現(xiàn)他身上有些略微不同,原來是經(jīng)常戴的流云簪換成了蓮花簪。
符尋閉著眼假寐,房里的藥味經(jīng)久不散,吸進鼻腔里也都是苦的。
年紀小愈合力雖強,但是傷在心口,符尋在床上待了一個月才能下地,又半個月,身體體力恢復得差不多,只是心口處還時不時有些幽幽的疼,不過這些她都能忍住。
正月過完年味也消失得差不多,除了門前掛著的大紅燈籠就是堆著的炮仗碎碎。
年前定制的新衣現(xiàn)在才遲遲送到,吳小妹豎著眉眼數(shù)落著送衣的小廝:“這都二月中旬了,你給我送著衣裳來干嘛,留著明年穿???拿回去拿回去?!?
小廝無法,賠笑道:“我的好姑娘,你這冬至前一天定的衣裳就算我們坊里的師傅不吃不喝不睡也沒法在年前給你趕出來呀,更何況過年了生意又忙是不是?!?
又道:“好姑娘別生氣,我下次給你送點萬芳齋的千山茶餅過來行不行?”
吳小妹聽他一聲聲的好姑娘叫的這么好聽,頓時沒了脾氣,一把結(jié)果他手上的東西,嗔道:“誰稀罕你送的千山茶餅,行了行了,也理解你們的難處,這偌大的皇城里也就你們金剪坊里做的衣裳合我心意?!?
小廝嘿嘿笑了兩聲,紅著臉撓著頭三步一回看的走出了蘇宅的門。
吳小妹把衣裳送到了符尋房里,自從符尋受傷起她就搬到了隔壁去了,怕晚上兩人睡在一起擠到她的傷。
符尋散著發(fā)坐在窗前正專心致志地看著兵書,眉頭時而皺緊時而松開,時而百思不解,時而恍然大悟,腳下的火盆燃燒殆盡,因為寒冷下意識的緊了緊披著的衣。
直到吳小妹敲了三次門才反應過來,脆聲道進。
吳小妹將衣服放在圓桌上,房內(nèi)濃郁的藥味讓她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走上前去將火盆挑了挑,白色的碳灰下露出了火紅。
“看書看得這么入迷,小尋可都要變成書呆子了。”她笑道。
符尋將書翻著放下,把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這些兵書實在難懂,大多的字我還不認得,若不花十二分的心思不行啊,縱然如此也只能看個大概,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只能等公子回來講解與我聽了?!?
吳小妹將那兩件才做成的新衣抖開來看了看,又往符尋身上比了比:“真不知道公子上你一個姑娘家看什么兵書,來試試這衣裳合不合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