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尋的臉刷的就紅了,坐在床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蘇云白收了書,走到門外,那位小巧玲瓏的宮女又進來了,身后還帶著另一位宮女端著一個銅盆。
“小公子你醒了,奴婢叫小雀兒,是五皇子的貼身侍婢,來替您更衣。”她人如其名,聲音也像雀兒一般明亮悅耳。
符尋臉更紅了,磕磕巴巴解釋道:“我不是小公子。”
小雀兒噗呲一笑,一邊幫她穿上小短靴,一邊答道:“五皇子說您是小公子,我們便認定您是小公子。”
符尋眼角一抽,不再說話。
這個樓元修時時刻刻都不忘捉弄自己。
小雀兒將她引到銅盆面前,拿著沾了水的柔軟的錦帛要替符尋潔面,符尋下意識的避了避,伸手接過她手上的錦帛:“還是我自己來吧。”
潔完了面小雀兒又將符尋引到銅鏡面前,將她的發輕輕散開,她的手是極巧的,三下五除二又重新替符尋梳了一個髻,插上木簪,又將她的短衫外衣給她穿上,笑瞇瞇的道:“好了,公子和五皇子都在外頭等著您呢。”
符尋彎了彎腰,微微謝過,推開楠木門,突如其來冷讓她打了一個寒戰,背后一重,原來是小雀兒將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雀兒指了指左邊回廊,果然看見一白一黃兩個身影站在檐下,小雪又不知什么時候停了。
符尋看著那兩人身上映著的晚霞余光瞇了瞇眼,多么似曾相識的場面。
“參見五皇子。”想了想還是走上去行了一個禮。
樓元修聽見聲音轉過身,此時的他沒有笑嘻嘻的,臉上沒有表情,用攝人心魄的聲音說道:“小丫頭終于醒了,這是覺睡得可真長,錯過了好些東西。”
“敢問五皇子,奴才是錯過了什么?”
“錯過了一場好戲,一個天下。”他的聲音猶如染上了夕陽一般,會讓人醉。
符尋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答話,一時間的沉默,一旁的小雀兒道:“五皇子,年夜飯快開始了。”
樓元修點點頭,帶著頭往瑞風閣外走去。
年夜飯換了一個場地,在皇后居住的鳳來宮,鳳來宮在正北,而樓元修所居住的瑞風閣在西角,還是有一段距離的,門外有軟轎在等著。
還是符尋與蘇云白共乘一轎,軟轎子顛顛簸簸走了一段路,符尋終于是憋不住了:“五皇子說的好戲是什么意思?”
蘇云白看了她一眼,看得符尋縮了縮脖子,知道自己問多嘴問了不該問的話,本想就當沒有開口過似的,挑開遮在兩邊小窗戶上的帷幔看向遠方,結果蘇云白淡淡的嗓音回了這個問題:“是有人在逼皇上立太子,而那個人是丞相的人。”
符尋轉回了頭:“公子你是五皇子那邊的人吧。”
蘇云白看著眼光灼灼的符尋,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
見他不語,符尋便當他默認了,又道:“那皇上是怎么想的?”
“立儲之事不易操之過急。”
是心里已有人在拖延時間還是真的兩邊觀望,兩人心里都在想同一個問題,當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午間的宴原本就氣派之極,這年夜飯更是豪華豐盛,尤其是在鳳來宮中。
鳳來宮中到處都是大紅色的,玉石地磚,金雕的祥鸞鳳柱,手臂粗細的紅燭點在銅鏡前照得整個宮殿褶褶生輝,不僅宮殿里,還有宮殿外的空地上,點著各色各樣的花燈,整個鳳來宮夜如白晝,一排排的宮女太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碌著,符尋站在門口就這樣直直的看著。
年夜飯本就是要用到深夜的,到后期就是男人們喝著酒,女人們拉著家常,小孩子們則是跑到外頭去堆雪人,看花燈了。
正啃著骨頭的符尋衣角被輕輕的扯著,低頭一看原來是漆鈴兒。
漆鈴兒拉著她的衣角左右搖擺,略帶著懇求的神情道:“小符兒,我們出去看看花燈好不好。”
符尋吐出了嘴里的骨頭,抹了抹嘴角的油,拍了拍脹鼓鼓的小肚子,道:“好啊。”
漆鈴兒頓時笑靨如嫣,拉著她油膩膩的手跑向門外,寬敞的殿門口一群小娃娃穿著紅澄澄的福衣,綁著圓溜溜的小髻,正在門口堆著雪娃娃,一邊堆還一邊唱著年謠。
“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黏;
二十四,掃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去賣肉;
二十七,宰公雞;
二十八,把面發;
二十九,蒸饅頭;
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滿街走。”
漆鈴兒拉著符尋要往人堆里湊:“小符兒,我們去堆雪人。”
誰知符尋卻是頭也不回的往別的方向走去,漆鈴兒追上來,滿臉疑惑的問她怎么了,她卻是一言不發
童聲唱著順口溜一聲一聲傳進符尋的腦袋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漸漸的變成“臭要飯,臟乞丐,撿剩飯,吃剩菜,不要臉,不要皮,拉/泡/尿,淹死你。”
甚至她隱隱約約還能聞到童子尿騷的味道。
忍不住惡心了起來,漆鈴兒連忙將懷中的手絹掏出遞給了符尋,符尋搖搖頭拒絕,道:“你去和他們玩吧,我走一走或許會好些。”
“可是......”漆鈴兒明顯很擔心她。
“沒事,我一會來找你。”符尋拍了拍她的頭以示安慰,漆鈴兒羞紅了臉,只能細若蚊聲的嗯了一身,跑遠了。
符尋看著前方花燈延續的地方,似乎又忘了蘇云白叮囑她的話,她直直的向前走去。
小徑被假山環繞,腳下的石板鋪得錯落,小曲十八彎,盡頭是一座紅色的矮角樓,建在鳳來宮外墻的墻角。
地下雜草叢生,但是影影約約的卻能看見有人長時間行走的痕跡。沿著矮角樓刷了紅漆的木梯往上走,一共六層,走了七十二步,站在頂樓上鳥瞰能看見遠方的星星點點的燈火,而腳下熱熱鬧鬧的來鳳宮就不說了。
符尋正在腦袋中搜尋著以前記過寫除夕景色的詩時,突然被別人從背后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誰!”擒著她的人貼在耳邊低沉的發出毫不拖泥帶水的詢問,聲音晦澀暗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