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池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桑月。隨即正了臉色,一臉鎮定又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從搖椅上站了起來。
朝著不遠處的嬴政和昌平君道:“奴婢見過殿下,見過昌平君。”
羋華啟看向岳池,向來清冷無甚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探尋,深邃的眼眸在岳池身上意味不明的打量著。
嬴政對這樣的岳池說不上陌生,也不算熟悉,他很少見如此松散的岳池。
呂桑月后知后覺的出聲見禮。
嬴政才回過味來,朝著二人道:“免禮。”
待二人走的遠了,岳池帶著桑月回了偏殿。
書房中,嬴政坐在主位上,羋華啟則入座其下首,難得的是他面前的案幾上還擺放著一卷未曾完全攤開的竹簡,便隨意掃了一眼,一行字入眼:‘狐頰生暈,亟去書生之衣’。案頭還堆放著幾捆醫簡。
他不動聲色的對著上首的嬴政道:“雖知殿下勤奮,卻不曉殿下涉獵之廣,連這民間不入流也搬上了臺面。”
他雖如此說,視線卻未曾離開過竹簡。
嬴政心如明鏡,定格在羋華啟手中竹簡上,那是姑姑常坐之地,當即便道:“能出現在太子書房的書,即便是不入流,那也是不入流之最,可堪一品。”
“確實。”羋華啟看到后面,連自己都未曾發覺,言語間,在不像以往的清冷,嘴角上若有若無的笑意,更是讓人尋味。
嬴政見狀,不由也對羋華啟案幾上那捆竹簡來了興趣,什么不入流的書簡,能讓自恃清高的昌平君蕩出一絲淫笑?
不過眼下這不是值得深究之際,想到華陽太后讓他二人共商之事,他更是頭疼,只得出聲道:“昌平君乃我長輩,論關系,我理當喚一聲表叔,又大我數歲,此番,我覺得因由昌平君在適齡的女子中,尋一貴女,進行賜婚,以穩固華陽太后與趙王后兩派之間的關系。”
“殿下說的是,如今兩方關系,尚不穩固,正如華陽太后所說,需要一樁連姻拉進關系。”昌平君對與這件事,亦沒有興趣,華陽太后讓他二人商量這事,不外乎是讓給他兩拉家常,近關系而已。
至于適齡女子,華陽太后早已心有所屬,他只要順著那人提出名字即可,因而愿意前來這興樂宮中,皆因一人。
而這一人此時就在不遠處的竹林里,手拿鐵杵,在地里尋覓著什么。
桑月則緊隨其后,手中提著竹籃,竹籃里裝了兩三個剛剛挖出來的竹筍。
迎春則立在遠處,觀望把風。
“姑姑說的是,可我心中就只有他,只想和他在一起,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門當戶對?就算爹娘不同意,拼著命我也是要隨他私奔的。”桑月跟在岳池的身后,話語里全是天真。
不諳世事的她,此時完全是由著自己心中所想,加之父親又是朝中重臣,趙王后對她喜歡,更是有意收她做義女,所謂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
“你呀。”岳池聽她語氣,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她來自未來,對于愛情觀里的門當戶對其實沒有什么概念。
不過古人重之,講究什么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天大比地大。沒有身份、地位守護的愛情,卑微如螻蟻。
“什么你呀我呀,是姑姑你想太多了。我一定會成為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的。姑姑就莫要嘆氣了。”桑月蹲下身子,側著頭看向岳池,兩眼彎彎猶似月牙,讓人止不住的心生愛憐。
岳池知她不管說什么,桑月現在壓根就不會當真,若讓她像那些老媽子耐著性子來勸說,也有悖自己的愛情觀。
因而,她也不在由著這事說話,便道:“下午,姑姑便帶你去看他。”
“我就知道,就知道,姑姑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了。”桑月言表于情,是止不住欣喜若狂,只差原地手舞足蹈。
待嬴政和羋華啟長談一番,確定了聯姻的人選后,羋華啟起身告退,順手就拿走了之前攤在桌子上的竹簡。
“昌平君且慢。”嬴政起身,喚住了已走到門口的羋華啟。
羋華啟轉身看他:“不知殿下還有何事?”
“這書乃我奶娘心愛之物,還請昌平君莫要奪人所好。”嬴政厚著臉皮,想要看看竹簡上的內容,絲毫不介意言語間把岳池賣了個干凈。
“心愛之物?”羋華啟玩味,眉梢眼角蕩出了一種迷離的魅色:“臣下還以為是殿下想看呢?”
“昌平君不也愛不釋手?”嬴政面不改色道。
“殿下還小,多以學習為主。這種民間小說,委實不適合殿下如此高貴的身份。”羋華啟如是道。
“論昌平君身份,朝中也是無人能敵,喜歡看這種小說不丟人,我奶娘不也愛看。如此,我便做主替奶娘送給你便是。”嬴政板著臉,小大人的模樣,一本正經胡言亂語。
羋華啟對于嬴政的比喻,也不生氣,只是俯身靠近嬴政,帶著幾分戲謔的成分開口道:“那狐免書生之服,書生亦一面急不可耐之狀,雙目赤,伸手探入......”
嬴政聽之,似懂非懂,只覺面紅。
“這是大人看的,殿下就莫要較勁了。”羋華啟起身,臉上又是清冷的模樣。
倒是嬴政,再難開口,身份不是距離,年齡卻是阻礙,他還是大人口中的孩子。
羋華啟抱著竹簡,熊常隨身在側,兩人行至院前那片竹林,羋華啟突然頓住了腳步,一直在外圍把風的迎春正欲行禮。
被羋華啟及時制止,他伸出手指,點在唇上,嘴唇微張:“噓。”
迎春頓時止聲,有些不安的看向竹林中,放眼看去,全是竹子重重疊疊,哪里尋得半點岳池和呂桑月的身影,更別提二人間的談話聲,于是也放寬了心,原地站著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