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哦,是這樣,好的,知道了,對不起,好的……”席余期盼已久的電話,打完后卻很失落。
父母的故事總結如下:
那晚席母在醫院難產,最終產下死嬰。此時恰好有個女孩子,抱著一個女嬰要找人收養。
女孩子聽到了護士跟席父的爭執,過來求席父收養那個女嬰。起初席父完全不打算考慮,就算他的親生孩子死了,他也沒有閑錢替別人養孩子。
那個女孩子看著是有錢人家的女兒,未婚生下孩子,她當場就許諾會提供百萬元的生活費,作為孩子的撫養費用。在那個年代,百萬元戶還是少見,夫婦二人商量之下,就有些動心。
女孩子為了讓他們放心,當場就把自己帶在身邊的小箱子打開給他們看,里面裝的都是人民幣。夫婦倆哪見過那么多錢,腦子一熱就答應了收養這孩子。
當時那女孩子就留了一個鎖形吊墜項鏈在女嬰身上,囑咐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這個信物,盡可能不要讓孩子離開本地。等孩子十八歲時,她有條件就會來接孩子走。
因而他們當晚就跟醫院說,就當這個孩子是他們生的那個,給上了戶口。醫院也不想留下個產下死嬰,和家屬扯不清的官司,配合了他們去做這個事。
今年二月底席余忽然失蹤,學校問起來時,夫婦倆都說孩子在學校壓力大,回了家自學,學校也就不了了之。
倒是有個男生,還找上門來問過一回,席父騙他說,席余是自己離家出走,可能是去外面打工了,糊弄了別人。
聽席余說她現在沒事,席父席母完全就沒在意,倒是說了幾句,她現在飛上枝頭當鳳凰了,有個那么有錢的母親,有空倒是給家里寄點錢,她妹妹還要念書之類的廢話。
席余從小到大的苦惱有了解答——她還真不是親生的。這也難怪父母那么對她,放養不加管束,還會克扣她的零用錢。現在想來她真是虧大了,她家看著就沒有經濟來源應該很窮,實際上卻還過得去,原來是有人一直在給她打錢,可惜,用在她身上的真是九牛一毛,大多都花在了她妹身上。
難怪去年暑假,她想要外出旅游散心,她爸諸多阻攔,最后都沒給她旅費。要不是在B市遇上蕭寺,她那次旅游簡直就是災難一般的“窮游”。
看來她真是多余操心,她父母會擔心她的失蹤。那兩人估摸著正偷著樂,終于擺脫了她這個拖油瓶。
不行,她下次要去問問那個殷欣語,她不會真給了席家那么多錢吧?
“你的養父母,對你不好?”看她打完電話,就一直陷入沉思中,沈卓替她揉了揉兩邊太陽穴。
席余舒服地靠進身旁的人懷里,哎喲喂地叫了好一會,“我只是在心疼錢,給那種沒責任心的黑心夫婦,還不如給我自給自足。”
“他們畢竟把你養這么大,花再多錢都是值得的。”沈卓把頭抵在她頭頂。
席余覺得他這樣說話,聲音悶悶的,弄得她鼻子都有些酸,好一會才好些了,“你說得…也有道理。”
她倒不是真想計較錢的事,反正又不是她的錢。
比賽當天的日間活動和前一天沒什么太大區別,就是晨跑完的兩圈試跑,他們和蕭寺的車錯身而過。由于雙方速度都很快,只隱約看清對面車里的人影,就各自分開很遠了。
席余坐在沈卓身邊,而對面車里,副駕駛座上,也坐著昨晚那個叫欣語的冷臉美人。
回程時席余因此打趣了沈卓,“你那個叫柳詩雨的女朋友,如果現在出現,就該和那個殷欣語長得一模一樣吧?你昨晚看到別人,有沒有心情激動起伏,恨不能先用這個姐姐來代替一下,解你的相思之愁?”
沈卓看她一眼,“你就在我身邊,我為什么要找別人代替?”
席余很無語,“我看你還是找那個姐姐好好問下,她到底把人藏哪去了?什么逆生長,變回嬰兒,重新活過……就算真是這樣,重活一次的人,為什么又會想起此前的事?如果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也變不回以前的模樣呢?”
這句話后,沈卓猛然停下車,急剎車發出刺耳的聲音。
“那,我就讓你重新愛上我。”他解開安全帶,俯身靠近席余,說完這句話后,就狠狠吻上了那兩片紅唇。
席余被他突然的宣言弄得有點懵,才發現她到底在做什么。
雖然接吻的感覺是不錯,不過這里是不是露天場合不太好?雖然山道上杳無人煙,是不是也不該這么肆無忌憚?
想歸想,席余還是摟住人熱情回應,順從本心就是這樣。她還嫌她這邊的安全帶礙事,她都沒法好好活動。
這一幕,恰好被山道上難得的兩位路人,旁觀了個夠。
這兩人,就是剛才和他們錯身而過的蕭寺和欣語,他恰好也跑完,回程正好跟在他們后面不遠,一個不小心就趕上了這出好戲。
蕭寺看看身邊人滿臉心痛,倒是問了句,“想不想拿回屬于你的一切?”
欣語閉上了眼,“那是她應得的。”
蕭寺還是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啟動車子往前時,順便按了喇叭,提示前面的人,別太過分。
等蕭寺他們的車過去了,沈卓才慢慢跟上去,席余還有些渾身發熱。
她拿手背涼著臉上的溫度,偷眼看了身邊的人一眼,他倒是沒事人一般。這人真是表里不一,性格明明那么正經,做那種事的時候卻像是要活吞了她一般,狂放得不像個禁欲系代表,倒像是只餓狼。
看來她以后還是少惹他為妙,否則說不準,稀里糊涂她就把自己給送出去了。而且,沈卓還會抓著她小辮子,說是她先點的火。
雖然那樣也不壞,不過席余唯獨對沈卓說的,自重自愛,還真有點聽進去半分。
當晚七點,天色漸暗時,兩撥人就在起點處集合了。
對方早收到過凌云的通知,跟凌云比賽的人這次會做壁上觀;往年他們的隊長都是跟沈卓比賽,今年換了蕭寺,所以他自己不會下場;這樣一來,兩方都只有四個人參賽,而且對方也有個女車手,恰好跟林荔一組。
比賽開始前凌云就開車帶了席余上山頂,“從上往下看得清。”
接過凌云遞給她的望遠鏡時,席余對著起點的位置看過去,居然能看清整裝待發的兩輛車,還有在一邊觀望的人。
蕭寺好像感應到她的視線,轉身抬頭對她做了個打招呼的手勢。
凌云教了席余如何調節望遠鏡的倍數,看到蕭寺的舉動時忍不住好笑,沈卓這個情敵還挺強悍。
“你覺得誰會贏?”席余看第一隊比賽已經開始,這么問了句。
“如果你是問其他人,大概跟去年沒差,如果你是問沈卓和蕭寺……”凌云勾勾唇,“從性格來說,沈卓是不會打會輸的賭的那種人,而且他勝負心很重,絕不能接受敗北;蕭寺恰好相反,他根本就是玩票性質,或許就是想輸,然后對我們說些動搖軍心的謊言。”
席余拿開望遠鏡看著他,“凌云哥哥,我還沒發現,你這么會看人?我呢,我是哪種人?”
“丫頭,你自己覺得自己是哪種人?你又希望誰贏?”
席余傻傻笑著,望遠鏡對準了蕭寺身邊不遠處的美女,隨口說,“我是個很普通的未成年少女,從小就不怎么招人喜歡,大概是性格很差的那種人。不過不管他們誰贏,我都是贏家。”
不管輸贏,席余都能從蕭寺口里,問到蕭寺所謂的秘密。
“普通的少女,居然看事情這么透徹,真不知道,不普通的少女,又是怎樣?”凌云好笑地嘆著氣。
前面三人的結果不出所料,張鐵和顧清新都輸了,只有林荔扳回了一局。其實往年也是如此,加上凌云和沈卓兩個勝出,他們才算是險勝。
下面的人看完前三場熱身,都已經激動起來,在山頂都能聽到下面傳來的呼喚聲。
凌云看他身邊的席余,倒是很冷靜,那些都不是她在意的人事,她這樣不為外物所動的性子,倒是很適合給他當下手。
沈卓上車前看了蕭寺一眼,他掛著一抹不在意的笑容,跟他對視了一眼。
兩輛車完全沒有差距地沖出起點,然后并行了很長一段路,先是沈卓提速超過了半車,而后蕭寺又追上去,車身似乎擦上了,看得到火花。
“他們在搶道?”席余對賽車的知識一竅不通。
凌云臉上輕松的笑意沒有了,“看來我說錯了,蕭寺似乎不打算走個過場。”
連續彎道快速滑過后,沈卓的車先出現在視線里,席余說不清的松了口氣,心抓得緊緊的。逐一通過僅容一輛車的死亡單行道后,兩人先后抵達掉頭的彎道。
蕭寺完全不減速,反而加速直線往前,眼看著要撞上沈卓的車身,沈卓不得已往左讓了他半分,車尾還是被掛到。蕭寺的車借著這個力往右滑去,很快通過了彎道。沈卓快速打方向盤原地轉了一圈卸掉沖力,再繞過彎道時,已經落在蕭寺后面。
“他瘋了嗎?”屏住呼吸看完驚險場景的席余,忍不住吐口氣。
凌云沒說話,這不是瘋的問題,剛才沈卓如果不避,蕭寺極有可能真把他撞下山去,那個車速就算急剎都來不及,更不提蕭寺根本沒有剎車的打算。
“我們跟著下去。”反正這是最后一場,他們已經在回程路上,他們現在跟下去不會有問題。
席余還沒反應過來凌云在說什么,視線里就出現了更可怕的一幕。
沈卓在單行道前面一點追上了蕭寺,兩個人都高速往前,似乎打算一起通過那個狹窄之處。
“沈卓,停下!”席余丟開望遠鏡,就要沿著山坡往下爬。
凌云拉住了人,舉起望遠鏡,就看到有輛車被擠下山道,下面的人也是驚呼一片。
“你有帶繩索嗎?”席余臉上的焦急還不如她眼底的冷靜,來得分明,凌云強制性拉了人上車。
“先下去,你就算現在跳下去,也幫不上忙。”
席余捂住臉坐在副駕駛座上,凌云沒來得及系安全帶,就開車帶了她下去。到起點后,沈卓和欣語還在那里等他們,其他人已經先行下去搜救了。
席余沖下車就往下看,蕭寺的車已經摔毀在更下面的地方,看得到手電筒的微弱燈光,應該是車隊里的其他人。
“蕭寺!”席余叫了一聲,轉身對凌云說,“為什么停在這里,我要下去找他。”
她搞不懂,沈卓居然還開著車跑完了全程,輸贏就那么重要嗎?還有那個蕭寺口里親如姐弟的義姐,居然安安穩穩站在那里等他們。
“他跟你有什么關系,你要去找他,已經有人在找。”沈卓過來拉了席余遠離邊緣地區。他真怕她一個沖動從這里跳下去。
席余推不開他,被他拖回安全地帶后,生氣地罵道,“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是你把他擠下去的,你一點都不內疚嗎?”
“是他先想把我撞下山的,而且,是他不肯讓,才會掉下去。”沈卓不是沒聽到席余在上面叫他停車。他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偏袒蕭寺,這個結果是蕭寺自作自受。
“他就是那種人,你不能讓讓他嗎?為什么要跟他爭?輸贏就那么重要嗎?”席余口不擇言一通胡說,而后沖著欣語罵道,“你在這里做什么?他不是你弟弟嗎?你不去找他,難道他對你來說就一文不值嗎?”
欣語莫名挨了一通罵,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席余的頭,“他是我弟弟,所以我知道,他不會這么輕易死掉。”
倒是那個某人,再不出來,欣語真的快撐不住這張冷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