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凡急忙否認,趕緊澄清實事,就差賭咒發毒誓了。
脆弱阿姨發泄了一通,懶得再追究馬凡,沉默著想心事。
“阿姨,這個鐘點,您是不是該去市場買菜了?我要接待下一位來訪人員了。”馬凡試探著問。
“我的問題還沒解決,買什么菜!”脆弱阿姨立即出聲,又把剛才說過的話重復了一遍,反正她就是想不通,為什么社會上冒出了網約車,為什么命運總是欺負她這樣的小百姓?
看樣子,這阿姨一時半會兒沒有要走的意思,還得耐心談啊。
馬凡另辟一條道,從柴米油鹽醬醋茶談起,開導阿姨先想辦法緩和與丈夫的關系,得到丈夫理解和同情,她投資出租車也是為了給家里積攢財富嘛,家和萬事興,夫妻倆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以后不愁沒有翻本的機會……
“你說得輕巧,能翻本我還用四處奔走討說法嗎?退休前我也是干部,不是無事生非的人。”
“是是是,也許我想的有些不切實際,但是,我覺得您還是要和您先生多溝通,這一點您同意吧?”
“我同意有什么用,問題是我愛人拒絕溝通,就是一味地怪罪我。你一個毛頭小伙,哪懂得居家過日子的矛盾。”
脆弱阿姨左噎右堵,把馬凡終于給弄煩了:“您非要這么說,咱們就沒法……”
那邊,吳主任投來提醒的目光。
馬凡警醒,立即改口:“是……是我就沒法進步了。其實,每次和你們談話都讓我受益更多,三人行必有我阿姨,是阿姨們讓我明白了人生真諦。”
“你不用捧我,這不解決我的問題。”
“我是要給您舉個例子,證明你們女性的堅強,我要說的這個女孩……對了,三人行還必有我妹。她被初戀男友騙了,我以為她垮了,從此人生灰暗不見光亮,可您猜她怎么著?”
“我哪知道。”脆弱阿姨摳著指甲,隱忍著不讓自己發作,“我沒心思猜悶兒。”
“對對對,不該讓您再費腦子,我說我說。那天,她問我:哎,你們男人是不是就希望女人失戀后,一哭二鬧三上吊,變不成潑婦變怨婦,最好鳳凰涅磐成為小順婦,跪求男人回心轉意,哪怕他娶了正房太太,自己當妾還覺得搶回了半壁河山偷著樂……”
王夢晨踩著馬凡的聲音走進屋,直接來到他面前。
“你好,我要和你說點兒事。”
馬凡沒有認出對方,客套地招呼著:“您好,上訪先去我們主任那邊登記,年輕女士由別的同志接待。”
“裝不認識我?”王夢晨本來就是帶著不高興進來的,這下更火了,“米筱竹,認識嗎?”
馬凡一邊想著對方是誰,一邊心頭揪緊:“認識……她、她又出事了?”
“怎么回事?”
吳主任隔著桌子,低聲問馬凡。
馬凡連說沒事沒事,一邊站起身一邊示意王夢晨出門去說話。
不等馬凡安排,脆弱阿姨直奔到吳主任桌前:“吳主任,我還是跟您談吧,他文不對題,瞎耽誤工夫!”
這半個多月里,馬凡沒再和米筱竹聯系,前些天發生的那些“驚心動魄”事件在心里也就漸漸地淡了。微信朋友圈里,他和米筱竹都屬于轉發多、曬自己少的人,所以也就看不到對方的生活狀況。
馬凡以為,用不了多久,米筱竹把他一拉黑,他們就徹底成為路人了。
然而此時,他意識到自己還是特別牽掛米筱竹,竟然會急得心臟怦怦跳——如果不是米筱竹出了大事,這個女孩絕對不會來找他。
馬凡把王夢晨帶到樓道僻靜處。
“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你。”
“我是筱竹的同學,徐丹婚禮上咱們見過面。”
馬凡恍悟:“王、什么晨?”
“王夢晨。”
“對對對,王夢晨!”馬凡還記起來,米筱竹要把這個女孩介紹給他當女朋友——圓圓的臉,不是胖,是豐滿。
馬凡急火火地問:“米筱竹又出什么事了?”
“她的工作室今天開業,你不去捧場?”
馬凡這口大氣喘的那叫暢快,如果王夢晨是個男人,他就會大笑著給她一拳了。
“營業執照下來了?她還真辦成了?”
“你為什么不露面?”王夢晨逼問。
“我去干什么?”
“開業這么大的事,你當男朋友的居然不去站臺助威?”
馬凡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串了個角兒呢:“對了,我是她男朋友哈?”
“咦,是不是她男朋友,你自己不清楚?”王夢晨詫異。
“啊……清楚、清楚……”
支支吾吾,神情古怪,馬凡的表現讓王夢晨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們倆是不是鬧別扭了?”
“有、有點小別扭……米筱竹怎么跟你說的?”馬凡立即反問探虛實。
“她說你太忙,沒時間,我再問她,她就跟我打岔。我一猜這里邊就有事,你怎么欺負她了?”王夢晨眉頭緊皺,質問馬凡。
幾個路過的婦聯老大姐們看見他們,又開始警惕了,眼睛打量著王夢晨,嘴上卻問馬凡。
“小馬,在這兒談心呢?”
“是是,上訪人員,接訪室太亂,我們在這兒談談……”馬凡趕緊解釋。
王夢晨被繞糊涂了,馬凡天上一腳地上一腿的,哪挨哪啊?
“誰上訪來了,我是來談米筱竹的!”
“外邊談、外邊談,王、什么晨小姐……”
“王夢晨,拜托,記住了!”
二人出了辦公樓來到大院里,馬凡擇背靜處走,鬼鬼祟祟的樣子讓王夢晨起了戒心,不由停住腳步。
“你要帶我去哪?”
“不走了不走了,就這吧,在這談。”
“我剛才先去雜志社找你,他們說你在接訪室上班,你不是《馨女孩》副主編嗎?”
“是、是,目前在接訪室體驗生活,臨時的……”
王夢晨警惕的目光把馬凡掃描個夠,然后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拉開距離。
“筱竹心靈受傷,你要呵護她,一般小事上她大大咧咧,不計較。可感情大事方面,她細膩著呢,也特別脆弱。”
“我也脆弱,同病相憐。”
“你一個大男人喊脆弱,好意思嗎?她工作室開張,冷冷清清,沒人慶賀,連個花籃都沒人送。她心里難受,強顏歡笑,這個時刻你不應該在她身邊嗎?”
“我不是在上班嘛。”
“你們當編輯的時間靈活,不用天天坐班,這個我知道。”
馬凡心想,你還知道什么了,知道我正在勞動改造嗎?
“即便是你們倆鬧別扭了,你也不能這么小心眼。你不是極品暖男嗎,婚禮那天裝給我們大家看的?”
馬凡被擠兌到墻角里了,環顧左右卻言不出他,哼,米筱竹做虛假廣告了,王夢晨這女孩哪里是特別溫柔、跟誰都沒脾氣?
其實,馬凡心里也納悶,要說米筱竹的人緣不會差到如此地步,開張大喜,連幾個親朋好友都招不來捧場嗎?
這番疑問,又招致了王夢晨的懷疑:“你怎么什么都不了解呢,你真的關心她嗎?”
“我們、我們認識時間不長,各自光是表現閃光一面了……”
權且算個理由吧。
于是,王夢晨介紹說,米筱竹何嘗不想隆重開業大慶,可這事她還是背著父母干的呢,過去三年她在婚慶公司拼事業,同行是冤家,辭職時又把老板惹毛了,她敢邀請過去同事們來嗎,那不是讓人家為難嘛。大學同學,她也不想通知。
“寡人、寡人,她果然是孤家寡人。”馬凡嘆息。
“你還冷嘲熱諷。”王夢晨甚為不滿,“她辦新秘工作室,從頭到尾你一點都不清楚?你們倆從什么時候鬧的別扭,你們當初是怎么認識的?”
馬凡正琢磨怎么應付審問,辦公樓門口傳來吳主任的聲音。
“你們誰看見馬凡了?”
不能在這磨嘰了,馬凡得馬上把王夢晨支走,然后再去幫米筱竹。
馬凡跑進樓里看見吳主任后,立現一臉驚慌。
“主任,我還得出去避避風頭。剛才來的這女孩也要和我深入探討人生,我剛把她打發走了,估計她一會兒還得找來。”
吳主任單刀直入:“米筱竹是誰?剛才我在屋里都聽見了,實話實說。”
萬萬沒想到領導追究的是這個,馬凡被打個措手不及:“我、我、我女朋友。”
“又有女朋友了,怎么沒聽你說過?”
“婚介所剛介紹的。”
“讓我怎么說你……”吳主任一下子明白了,“你又惹麻煩,剛才這女孩是來找你吵架的吧,一進門就質問你認識不認識米筱竹,你是不是腳踩兩只船了?”
“您想哪去了。”
吳主任戳著馬凡的肩膀,痛心疾首:“是你把事情辦到哪去了,一屋子女同志,個個歲數比你大一輪、大兩輪,我們聽不明白啊?”
馬凡這個冤啊,比竇娥還冤。
“行行行,我給您詳細匯報……米筱竹虛榮心重,就對她這個女同學顯擺,說我是婦聯管上訪接待的,所以,這女孩就要來找我傾訴失戀痛苦。我給回了,三十五歲以下女性免談嘛,不管單位還是外邊,不論公還是私,您的命令我不打折執行。結果,今天她直接找上門來了,我剛才裝不認識她還不行,追著我滿處跑……”
馬凡編詞兒編得滿頭大汗,越解釋越復雜。
“哦,你現在的正牌女友叫米筱竹,這回我記住了。聽大姐一句話,別再朝三暮四來回換對象了。婦聯機關最忌諱這種事,你清楚的。”
“不會再換了、不換了……”馬凡隨口答應著。
吳主任走后,馬凡突然覺察不對——冒牌男友的問題,已經擴散到了婦聯,還是他自己擴散的,還不能隨便撤了,靠,這叫什么事。
人啊,就不能隨便編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