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澤將帖子送到便匆匆離去了。
待她離去后,孟章問我:“你可打算去?”
我不以為然道:“這樣的場合,我從來就不喜歡。去了也沒什么意思,倒不如睡上一覺來的實在。”
“只是人家請帖已經送來了。”他說話間放下一子。
“若是去了,我又要煩心該備什么禮物。且這場婚禮,不過是聯姻罷了。那對新人,怕是連面都不曾見過。沒有感情的結合,這婚宴,就全是些外人干看熱鬧。不去也罷。他送來帖子,也不指望我會去的,不過是做做樣子,給我這上神一個面子。
且這帖子上寫了,‘誠邀四大神君’,一口氣把我們四個人都邀請了。我不去,還有你們三個呢,也無傷大雅。”
孟章似笑非笑的說:“你倒是會躲懶,把事情都推給我們三個。”
我有些任性道:“我們四個人中,我排行最末,你們向來都是疼我的,事事也都替我擔著,久而久之,我自然就任性些。”
“這么說還是我們的錯?”
我嘴角揚起,笑道:“我們四個中,只有我一人定居于此,你們哪個不是神跡莫測,他們自知難尋,所以才把這請帖丟給我,你說,這是不是你們的錯。”
他無奈搖頭,“你強尋來的道理,要叫我作何解釋呢?”
我道:“不如你就代表我們四人去了吧。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的,宴席上,觥籌交錯,難免要飲酒,可是自上次的事后,我是決計不敢再飲了。”
他面色稍稍凝肅了些,頷首道:“也好,我便代你們去了吧。”
我心知事成,不免得意,執子再欲下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入了死路,棋子懸在半空,久久不知如何落下。
再看孟章,他明知自己就要贏了,卻連一絲喜色也不見。
他這個樣子更讓我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剛剛的歡喜一下子消失,徒添了些懊惱。
只把棋子扔回罐中,耍賴道:“輸了輸了,我剛剛與你說話分了心,才讓你有機可乘。”
他神色平淡如水,幽幽道:“方才你與我說,我不曾與你說嗎?”
我仰身躺在榻上,打了個哈欠道:“我累了,不想與你爭論,下次再下,必定贏你。”
他默默將棋子收好,淡然道:“如此也好,你既然累了,便睡吧,我去看會書。”
說罷,他走至書桌前坐下,拿起一本書靜靜地翻看。
我側臥在榻上,看著他一襲青衣,烏發如玉,抬手皆是儒雅氣息,那張容顏,不似大多少年男兒那樣的清秀,卻獨有他的滄桑和風采。
我時常與他玩笑道:論容貌,少年里我謙稱第一,父叔中孟章兄若說是第二,無人敢居第一啊!如此看,你我隔著輩分,我還得改口稱你一聲叔叔。
孟章總是笑笑不說話,他為人淡漠,對容貌亦不甚看中。
秀色可餐,孟章的秀色亦可催眠,我不知怎的,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夢中,隱隱聽到了孟章的琴音。我識得那首曲子,是孟章的忘憂吟。
這首曲子乃是他特地為我譜的。
只因萬年前那女子跳崖后,我心懷愧疚,久久不能入眠,時時會有夢魘纏身。孟章見我日漸憔悴,心下不忍,特地譜了這曲子,好讓我忘記憂愁,為我祛除夢魘。我聽著這曲子,才漸漸恢復如常。
如今,再聞得此琴音,我于夢中感受到了心臟的悸動,這悸動,在夢里化為兩行清淚,帶走許多憂慮。
這一覺,睡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