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又冰冷。
蘇錦音被這兩種極端的感覺折騰得驚醒過來。她額頭滿是汗水,一身無力地躺在床上。
門外,丫鬟們的聲音細(xì)小卻很清楚地傳進來。
“你今日也太大膽了!竟然敢攔著表少爺入內(nèi)看小姐。”
“小姐還昏睡著,表少爺終究是外男。怎么合適……”
“怎么就不合適!”
其中一個丫鬟的聲音陡然提了起來。蘇錦音卻有些聽不進去了。她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發(fā)疼,眼前這狀況實在讓人太想不清楚了。
她不是被火嗆得背過氣去,又被橫梁砸到,還有……
孩子!
蘇錦音忙摸向自己的腹部,但那里卻是光滑平整。
這時房門被推開,兩個丫鬟都忙走了進來。
一個圓臉雙環(huán)髻的丫鬟率先蹲到蘇錦音床邊,她用手帕替蘇錦音揩了揩眼角的淚,關(guān)切道:“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愣著干什么,還不去給小姐燒點熱茶過來!”丫鬟氣勢甚足地呵斥她身后的另一個丫鬟。
待那個丫鬟出去了,圓臉丫鬟又緊挨著坐到蘇錦音床邊,說道:“小姐,捧月又擅作主張了。她竟攔了表少爺來探您,還說些有的沒的,實在是……”
蘇錦音這些話卻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她看著圓臉丫鬟的唇在眼前一張一合,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極大的震驚中。
這是雙星?
她難道回到了蘇家嗎?
蘇錦音目光從丫鬟身上挪開,看向房中的陳設(shè)。每看清楚一樣,她就心驚一次。
這,明明就是她在蘇家的閨房。
房門再一次被推開。門口出現(xiàn)的那個丫鬟讓蘇錦音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尖叫。
蘇錦音驚得都坐了起來,她拼命往里縮。
圓臉丫鬟雙星看出了蘇錦音的恐懼,三兩下就將那丫鬟推出去并關(guān)上了門。
“剛剛那是捧月?”蘇錦音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了出來,她不敢置信地問道。捧月,不是為了救自己已經(jīng)死了嗎?
雙星點頭答道:“是。就是她今日膽大妄為,將表少爺攔在門外。”
她又湊上前道:“小姐也看出來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張揚?捧月攔阻表少爺見您,卻自己打扮得這般花枝招展,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蘇錦音下意識地緊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疼痛清晰,這難道不是在做夢嗎?
她又抬頭看向仍在喋喋不休說捧月壞話的雙星,漸漸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蘇錦音記得,自己被庶妹算計出家門的時候,雙星雖然留在了蘇家,但已被指了人家。可面前的雙星,分明還梳的是少女發(fā)髻。
這不是做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雙星,給我拿鏡子過來。”蘇錦音吩咐道。
待取來了鏡子,蘇錦音看到鏡中的自己,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鏡中之人,長發(fā)披落,面容稚嫩,這不是太子府的音姬,而是蘇府的大小姐,是十幾歲的蘇家大小姐。
她竟還魂到了過去。
門外,捧月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小姐,夫人說,稍后就來看您。奴婢服侍您起身吧?”
雙星立刻如點燃的炮仗一般,打開門就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知尊卑的小蹄子,又擅自做主!你到底有沒有把小姐放在眼里!”
“雙星。”蘇錦音制止了正欲動手的雙星,吩咐道,“你過來服侍我。”
兩個丫鬟中,捧月容貌生得更為昳麗,過去一直為她不喜。但誰知道,前世是這個丫鬟以命相救。
透過銅鏡,蘇錦音清楚地看到入內(nèi)的雙星偷摸掐了捧月一把。
“也不知道整日做出這幅苦臉給誰看。你這般不愿意服侍小姐,還不快去同夫人稟去了。”雙星惡人先告狀地罵了起來。
蘇錦音低頭抽出自己妝臺中的一層抽屜,從中挑出一根翡翠簪子往后遞道:“雙星,戴這個。”
前世,因為雙星容貌更為憨厚,蘇錦音就信極了她。如今重活歸來再一看,她方知道自己過去有多眼瞎。
“你還瞪我,難道你做得我說不得?就你這妖狐媚子模樣,若……”雙星隨意地伸手來接,目光和利嘴都仍鎖在捧月的身上。
砰地一聲清脆響聲,雙星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低頭看向那碎成幾段的簪子,再看向蘇錦音手側(cè)打開的抽屜,整張臉立下就白了。
她可是無比清楚這抽屜里的首飾意味著什么。
撲通一聲,雙星慌忙跪到地上,同蘇錦音懇求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沒想到您今日會要戴這翡翠簪子,畢竟您平時候都戴的是金簪。”
蘇錦音現(xiàn)已知道這丫鬟是巧言令色的性子,她假裝嘆氣道:“我原想戴了這外祖母賞的簪子去見母親,讓她歡欣。卻未想到,這討喜不成,恐怕要討罵了……”
蘇錦音的外祖母早已過世。這簪子可是遺物。
雙星忙道:“是奴婢無用,連累小姐了。奴婢這就去柴房跪著。”
說完,她就真的準(zhǔn)備起身。只不過要去的是不是柴房,那就只有雙星自己知道了。
“罷了。素來我就倚重你,又豈能為了個簪子責(zé)罰你。”蘇錦音看似輕輕舉起此事,實則卻是重重落下責(zé)罰:“但我這關(guān)過了,還有母親那關(guān)。你這就與我去母親面前請罪吧。”
雖然她也想知道雙星身后到底還有何人,但這丫鬟該受的懲罰,可絕不能少。
只聽雙星仍耍奸道:“既是奴婢的錯,絕不能牽連小姐。奴婢還是去柴房關(guān)上幾天吧。”
蘇錦音皺眉道:“這時候出去,你要是正好撞上母親,豈不是讓她更惱?”
她站起身,說道:“雙星,你且忍耐一下。”
說完這句,蘇錦音手揚手落,對著雙星就連抽了數(shù)個耳光。她下手未留余力,一通耳光下來,雙星不僅臉頰腫了,而且嘴角都有了鮮血。
蘇錦音挑起雙星的下顎說道:“如此這般,你可安心下去了。即便路上遇到母親,也無懼她再責(zé)罰你了。”
雙星痛得簡直要快遮不住眼底的恨意。她自請去柴房,本就是想躲過這頓責(zé)罰。如今受了這頓耳光,與受罰又有何差別。
強忍眼淚,雙星違心道:“是,多謝小姐憐愛。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蘇錦音則點頭答道:“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這話蘇錦音說得很誠懇,雙星卻聽得很郁卒。她嘴角的鮮血不受控地溢出來些,轉(zhuǎn)身也帶了些怨氣地沖出門外。
蘇錦音轉(zhuǎn)身看向捧月。
那站在后面的捧月一臉惴惴不安,模樣極其惶恐。
看來平日雙星受了委屈后,發(fā)作在捧月身上的次數(shù)很是不少。蘇錦音自然不會任由雙星再這般壓著捧月。她吩咐道:“捧月過來服侍。”
捧月甚是意外,但迅速上前。她小心翼翼將蘇錦音余下的發(fā)絲系好后,打開妝匣挑了一對步搖問詢:“小姐覺得這對紅翡的如何?”
蘇錦音只掃了一眼,就點頭應(yīng)允。
捧月神情一喜,忙將步搖一絲不茍地插好。
蘇錦音瞥見她愉色,便由衷贊道:“挑得不錯,很襯我衣服。”
“小姐喜歡就好。”捧月連忙彎腰行禮,一雙手都高興得不知道如何擺放。
她入府好幾年,初次得了主子夸獎。蘇錦音這一句話簡直比讓她多吃幾碗飯還要高興。
那時候的捧月還不知道,她日后這般的喜悅,不勝枚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