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蘭一怔,隨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奴婢不才不德……怎敢如此攀附……”
“只憑你對芷仙君的服侍周全,和你的一片真心不舍之意。”
四下寂靜,樺雪在屋檐上站著,冷冷地看著那身形佝僂的國師,忽地嘴角上揚,扯起一絲嘲諷的微笑。
“奴婢……奴婢……奴婢謝圣上恩典……”云蘭哽咽著,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浩帝滿意地點了點頭,“你且好生休息吧,這段時間你且幫著收拾一下這落梅苑,過陣子再與你院落。”
“奴婢謝圣上恩典!”
“小郡主。”烏二聲音粗啞。“我問問你,這芷姑娘,你可知她是仙人?”
云蘭呆愕的看了烏二一眼,像是受了驚嚇一般慌忙低下頭,“奴婢……奴婢不知……”
“哼,罷了。”烏二不再多言,目光深邃的掃視了院落一圈,轉身走了出去。偌大的院落,已是笙歌散盡,人去樓空,一片空曠寂寥。
樺雪帶著司空芷從屋頂落下,眉頭輕皺,思考片刻,上前輕輕拍了拍云蘭的肩。“云蘭,今夜你假死一回吧,我帶你出城。”
云蘭搖了搖頭,輕輕推開樺雪的手,轉過身來,臉上是那一片純真的笑,看來卻是那樣的讓人心疼。
“小姐好不容易把云蘭安插進來,況且這皇宮里該收拾的事,小姐還沒空收拾,怎能就此放手?”
“認你做義女,是叫你去嫁與南昭那四皇子皇甫隆……”樺雪皺眉。
“那不是剛好嗎?”云蘭眼中是澄澈與堅定。“云蘭雖是為少爺所用,可在云蘭心里,云蘭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人。小姐當初以命相救,這恩情,云蘭是怎么都還不上來的。”云蘭頓了頓,“何況,小姐顧忌的事情,對云蘭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了。”
云蘭依舊笑著,那純真的笑容半分不減,卻讓樺雪看的一陣陣心痛。她還記得,許久許久之前的那日,當她把云蘭從一群豺狼般的男人中救出時,云蘭臉上的,就是這樣的笑容。
這笑容,隱藏了太多的傷痕與苦痛。
樺雪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先繼續呆在這里吧。皇甫隆冊封太子還有一月有余,到時我再來帶你出去吧。”
云蘭笑著點了點頭,在一旁的司空芷見二人結束了交談,猶豫著出聲:“二位恩人……我知道我不能問太多……可是……實在是太過于……”
“匪夷所思了嗎。”樺雪接過話,“問吧,你想知道什么?”
司空芷卻又是說不出口,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道:“問題太多了……不知道從何問起……”
樺雪微笑,伸手向空中打了個手勢,片刻后,一只雪白的隼鳥迅速地飛落在地,只是身上還系著一大塊華服的錦緞。樺雪將錦緞解下,遞給云蘭,后對司空芷道:“你回北梁的話,要去哪里?”
司空芷一愣,隨后雙頰泛上些許酡紅,道:“我牽掛的那人,如今已是隱居山林。他說他會一直等我,直到我回去。所以,我想我會去找他吧。”
樺雪皺眉:“你怎知他會一直等你?”
司空芷展顏一笑:“因為他說了,因為我信他。”
樺雪有些恍惚,抬頭看了看天,淡淡道:“晌午了,我們出發吧。從這里到北梁,還需要一段時間的。”一旁的云蘭偷笑幾聲,樺雪一瞪眼:“你個小兔崽子笑什么笑!去把布處理了去!”
云蘭輕掩笑面,退到了一旁。樺雪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轉身向司空芷伸出手:“現在啟程吧,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再差人送你回北梁。”樺雪頓了頓,“時間緊迫,等出了城我再回答你的疑惑吧。”
司空芷點了點頭,握緊了樺雪的手。再一轉眼,樺雪已帶著司空芷出了院落,向著北方奔去。
……
暮色漸起,夕陽的艷紅在一片雪白中映襯的異常熱烈。皇甫惠聽著一旁秋霜的言語,眉頭越來越緊。
“以風為刃的芷皇貴妃乘風而去……了嗎。”
“風……嗎。”
一旁的秋霜點了點頭:“是的,世子爺。按照消息來說,當時芷皇貴妃似是御風之人,先后撂倒了六名御前侍衛。”
皇甫惠思考片刻,道:“你先退下吧,事情著實有些古怪。不過這芷皇貴妃不是成了仙走了嗎,許是不是禍害。”
秋霜欠了欠身,退出了里屋。皇甫惠揉了揉眉頭,嘆了口氣:“云竹,你在的吧。”
云竹從屋檐翻身落地,輕點腳尖,裙擺微飄,友善的看著皇甫惠,微微欠了欠身。
“芷皇貴妃的事情,你家小姐干的?”皇甫惠無奈的看著云竹。
“回世子爺,云竹不知。”
“你家小姐到底干嘛去了?”
“回世子爺,云竹不知。”
“你們主仆之間不溝通的嗎?”
“回世子爺,小姐干什么事情我們都不干預的。小姐做的事情一定都是對的。”
皇甫惠一時語塞,終是笑著搖了搖頭:“真是衷心的羈絆啊。”
云竹又一欠身,轉眼便又消失在了屋子中。
……
“阿嚏!”樺雪揉了揉鼻子,皺了皺眉。
“小姐可是著涼了?”云柏將司空芷扶上馬車,轉頭關切的看向樺雪。
“沒有吧,我身子骨可是很硬朗的。”樺雪繼續拿起一塊點心,不緊不慢的吃著。
“小姐非得要這么趕嗎?這已是接近晚上了,小姐也沒怎么正經吃飯,這便要趕回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好交代啊。”
“能出什么事,再說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我也不會有什么三長兩短的。你且好好做你的馬夫就好,把她安全的送回北梁去就好。”樺雪喝了口水,走到馬車旁,看了看司空芷,道:“這車子我沒讓打點的過于舒適,畢竟那樣太引人矚目。”樺雪頓了頓,“你知道樺家嗎?”
司空芷一愣,“是那個堪比天人的樺家嗎?”
樺雪微笑:“是啊。知道的吧。”
司空芷點了點頭,“可是他們不都已經覆滅了嗎?”
樺雪笑意不減,看著司空芷:“是啊,都覆滅了。但是這好不容易祥和的百年,怎么能被這些凡夫俗子給打破呢?”樺雪頓了頓,眼神嚴肅,湊近司空芷的耳邊說道:“我姓樺,就是樺家的那個樺。我叫樺雪,是從北川來輔佐君王的。”
司空芷眼中充斥著不可置信,片刻后突然醒悟,噙著淚就要下車行禮。樺雪笑著止住,說道:“不必這樣。只是將來若我有一天行至北梁的時候,你請我吃頓飯就好了。”樺雪眼中精光閃閃:“北梁的臘蹄和麻鴨好像做的是最好吃的,啊對還有那蜜餞的杉果聽說也不錯,哎呀呀呀想起來就好想吃啊……”
司空芷看著滿臉期冀的樺雪,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云柏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對司空芷解釋道:“我家小姐向來是這種頑劣的性子,樺家只余她一人,也不知是好是壞。”
樺雪聞聲回頭,瞪了云柏一眼,隨即微笑著看著司空芷,繼續道:“我要輔佐的那個人,是南昭國的三皇子,那個被流放到漠北的皇甫惠。怎么樣,你還有什么疑惑嗎?”
司空芷搖了搖頭,道:“大體是沒有了,如果是天人樺家的話,那能如此輕功了得甚至能御風為刃,都是不值一提的。只是,為何恩人要輔佐的是南昭的人,卻來了西寧,甚至不惜大費周折的又救了我這個北梁的人呢?”
樺雪一笑,臉上滿是真誠之色:“因為這邊有好吃的,我就偷偷跑過來了,然后就看到了你,覺得挺可憐的,就順手救了一把。”樺雪拍了拍司空芷的肩膀,“好了,時候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之后的事情,云柏會安排的。他會把你送到你的情郎那里的。”
樺雪將馬車的簾子放下,又抓起了幾塊點心包好,提氣運功,便沿著來時的方向走了。云柏向著樺雪離去的方向行了一個禮,便回身上馬,揚起鞭子,趕著馬車向著北梁的方向駛去。
夜色漸濃,樺雪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再不快些,那臭小子的腿就來不及治了啊。”樺雪腳下一用力,縱身向前躍去,枝枒上的積雪倏倏地抖落,在樹下的小路上留下了一撮淺淺的積雪。
“哎呀呀呀,這是哪個武功高強之人啊,竟然污了我烏二的小路。”樹下的烏二眼睛微瞇,抬頭向上看去,只捕捉到了樹枝的輕微晃動。
“哦?這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