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徐安年與李寶二人正在趕往考場的途中。
因馬兒受驚,一路拉著二人竟來到渭河邊,還險些掉進河里,好不容易安撫了馬兒,在路上又沖撞了別人的攤位,攤主得理不饒人,又糾纏一番,待二人狼狽的來到宮門口時,卻被侍衛攔住。
徐安年以袖拭了拭額上的汗水,趕緊朝著一位紅衣侍衛官一拜,
“我等是參加殿試的考生,望官爺行個方便。”
“考生?”紅衣侍衛上下打量著二人,見著二人風塵仆仆,滿頭大汗,不由得生凝,
“可有憑證。”
“有,有。”徐安年與李寶連忙拿出準考證,坐位號,戶口本雙手遞上,李寶忙解釋著路上耽擱的原因。
紅衣侍衛認真的核對了資料,又面無表情的說道,
“如今,時辰己過,二位不得入。”
什么?二人聽言如五雷轟頂。
“這,這,鐘聲未響,考試還未開始……”
紅衣侍衛厲眼一掃,
“有文規定,考生凡提前入場,爾等不知?快快離去,休得在此鬧事。”
徐安年與李寶面面相視,離去?這怎么可能,徐安年經歷了眾多,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讓她放棄,還不如拿把刀結果了她。
徐安年從懷里拿出一綻銀子,討好的奉上,那知紅衣侍衛竟拔刀相向。
二人嚇得退后兩步,這時徐安年突然眼神一亮,
“我認得你,官爺,大街上,巷口里,有一群小孩向一書生扔石頭,那個書生就是我,官爺?.。。你仔細瞧瞧。”
并非徐安年刻意“認親”,而是此人的確面熟,情急之下,她突然想起了他是誰,那日,她險些被他抓進大牢。
原以為有一面之緣會網開一面,誰知紅衣侍衛只瞟上兩眼,冷哼一聲,仍舊面無表情的攔住他們,
“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
這是皇宮,豈能隨意進入。
徐安年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在這時,突然從宮內走出一個小太監,
“秦大人。”
只見他急步而來,在紅衣侍衛耳邊低語一番,紅衣侍衛恭敬的拱了拱手,
“屬下明白。”
小太監又對著徐安年二人尖聲尖氣的說道,
“二位請跟我來,殿試即將開始。”
這句話是他們聽過最美最動聽的言語,原來太監也有最帥的時刻,二人連連向他道謝,太監也不理會,轉身離去。
來到太和殿前門,經過一番檢查,二人順利通過,這時考試的鐘聲響起,太監急急催促,
“還不快點。”
“是,是。”
二人幾乎簡步如飛,終于到達太和殿,又有士衛攔著,小太監在士衛耳邊一陣嘀咕,士衛放行,二人終于找到自己的考位,如負釋重的坐了下去……
真是驚險萬分,徐安年的心還在“咚咚”直跳,如果,萬一,那么她真的不想活了,她盡快的平復了心情,這才抬頭看向大殿前的布攔上,殿試的題目,只有一場,僅有二個字“邊關。”
徐安年眉頭一皺,這也太言簡意賅了吧,邊關?邊關?是要論述邊關現狀?邊關制裁?國防安全?她一頭霧水,卻無意中與一道眼神相遇,淡淡的,毫無情緒的目光,徐安年心里略略一愣,沈士楨,原來他坐在自己身旁。
何曾想過,兩人竟有這么一天,同在大殿上一爭高下,士楨,你不是一直欣賞有才氣的女子嗎?如今的我,不僅可以寫出兒女情長的小詩,還與男子一般談論天下,是否大大令你意外?
收回眼線,徐安年深呼一口氣,再次平復自己的心情。
她明白古代的科舉,根本就沒有什么統一的答案,士子們的答案全憑考官的喜歡,有些文筆細膩,有些文筆豪放,論述治國方針,有的態度強硬,有的態度中庸,有的態度溫和,其筆下都可窺見一斑,皇帝親自設的試題,他的心思如何?
徐安年突然想到一句真理:圣意難測。是呀,皇帝的心思誰也不能著摸,那么她該如何下筆?
但不管怎樣,自古以來的皇帝誰不喜歡自己統治下的國家,四海升平,威鎮海外,就大梁國來言,十七年前的那場戰爭,大梁國顏面盡失,或許就可以從那場戰爭談起。
徐安年想了想,在答卷上寫下四個字,“以夷制夷!”……
考場上安靜如水,僅一顆針掉在地上也清楚可聞,太和殿后側,一小室內,一紫袍金冠的男子,端坐在圓椅上,目光灼灼的透過珠簾注視著殿上那抹身影,那個平凡不起眼,卻能做出驚天大事的宋懷安。
他很期待,今日一試,她又能取得怎樣的成績。
一小太監進來,在他耳邊低語,白子容臉色未變,不過唇角卻勾起不易查覺的狐度。
一旁的畢方,昆侖見了,相視一眼,自己的主子一舉一動,他們怎能不知,他這一表情,說明此刻主子心情頗佳,定是與宋懷安有關。
今日宋懷安連續的遭遇皆是他們所為,并且還特意安排秦榛守在宮門口,主子的心思他們明白,若是秦榛放宋懷安進宮,那么宋懷安與秦榛相識就不容置凝,若是秦榛阻止宋懷安進宮,兩人或許真無瓜葛,不過這樣一來,宋懷安的身份又將成迷,然而可惜的是,秦榛就無法收為己用。
兩人再看看主子,似乎主子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是并不在意這一點,兩人心中暗嘆,都說愛情會讓人變成白癡,如今的主子與白癡差不了多少了。
考試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己有考生交卷,然后被請到休息室用餐,接著,他們將在休息室一直等到結果公布。
會試而選出的二百零八名貢士,也可以稱為進士,因為這二百零八名己經算是公務員了,至于殿試,只是在這群人中再分出一,二,三等,分三甲出榜,一甲三名,狀元,榜眼,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若干,賜進士出身,三甲若干,賜同進士出身。當然風光無限的自是狀元,榜眼,探花,以后他們分得的官位當然是優越,一般會進翰林院編修,晉升機會大,而普通的進士,有的會留京,有的會外放,從七品到五品不等。
徐安年也交了卷,由太監領著進了休息室,休息室里眾人小聲的議論著,或許在皇宮里,大家都小心謹微,眾人議論的并非考題,而是皇宮的所見所聞,徐安年左右看了看,并未見著李寶的身影,也未見沈士楨,她悄然的走出休息室,來到院內,這里樹木蒼綠,枝葉茂盛,陽光透著樹葉照在青石板上,留下五彩斑斕的光圏,徐安年沿路走來,居然沒人阻攔,偶爾有宮女太監走過,還向她行禮,令徐安年受寵若驚。
然而,她也不敢走遠,畢竟這里是皇宮,不是大街菜市,一個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安年又向回走,路過一間涼亭,見一白衣男子坐在石欄邊,看著池里的錦魚,一動不動,徐安年有幾分好奇,提步向前。
“這位先生也是殿試的士子?”
白衣男子轉過身來,徐安年微微吃驚,此人年紀不輕,約四十左右,一件普通的白色深衣,繡著竹葉花紋,穿在身上卻貴氣十足,此人未帶冠,頭發用竹簪束起,別有一番儒士之風。
男子沒有說話,卻是反問道,
“你是考生?”
徐安年點了點頭,面對這樣上了年紀的考生,她一向敬重萬分,在古代,科考是讀書人唯一的出路,有的人一輩都在為科考而準備,大器晚成者并不意外,反而更讓人尊敬,他們有著鍥而不舍的精神。
徐安年來到男子身旁,與他一同看向池里的錦魚,魚兒自由自在,徐安年卻搖了搖頭,
“可惜了,這么好看的魚,卻困于一池之水,卻不知有更合適它們的浩瀚大海。”
男子偏過頭打量著她,不僅莞爾,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徐安年迎上他的目光,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男子又道,
“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
徐安年聽言噗嗤一笑,覺得這個大叔十分有趣,她毫無顧及的打量著他,男子始終露著微笑,由她打量。
“在下是蘇州宋懷安?先生貴姓,何許人也?”
男子微微驚訝,
“你就是宋懷安?”
“先生知道我。”
男子呵呵一笑,“周太傅的案子,科舉的案子,聽聞都有宋公子的功勞。”
徐安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清了清嗓子,
“慚愧慚愧,這是做為大梁士子應盡的本份。”徐安年在那里都不會放棄炫耀自己一心為國為民的思想。
男子聽言,又笑了起來,聲音比剛才大了幾分,徐安年也只有跟著一起傻笑,第一次覺得說這話怎么如此的虛偽,并且大叔目光精明,仿佛早己看透了她一般。
為了掩示尷尬,徐安年又問道,
“先生還沒有告訴在下你的名字?”
“哦。”男子沉思片刻,仿佛在思考如何答話,徐安年疑惑,說個名字,也要思索嗎?
“白。”男子簡單的說出了這個字。
徐安年大吃一驚,
“你也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