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瑤只顧觀看那些人摔跤,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不覺看得入迷,真個是快意。
最后得勝的是一位黑臉漢子,只見他身高八尺,兩眼突出,甚是駭人,巴掌得有柳瑤的三四個大。聽阿達木說此人名叫賽諾,是他們這里的常勝勇士,沒有人能比得過他。
“誰說俺只會蠻干,俺還會寫字呢,你若不信俺現在就寫給你瞧瞧!”
柳瑤正在聽阿達木說起賽諾,不曾想他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想來是別人說他什么了,此時正滿頭大汗的紅著臉跟人爭辯什么。說話間就見賽諾從火堆里拾了一塊黑炭,在地上認認真真的劃起來。
柳瑤是知道的,這里的人很少會有識字的,阿達木也就是自己來到以后教他的,倒不知這賽諾如何會認得字,一時好奇,也上前看他寫字。
只見他身邊圍了五六個人,個個眼里含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全都目不轉睛的望著賽諾,如果他寫不出來,這些人恐怕會立即嘲笑他!
那些人見柳瑤過來,全都紛紛的讓到一邊。倒是讓柳瑤不好意思起來,低頭看時只見賽諾用樹枝在地上慢慢的劃出兩個字來,正是他自己的名字,“賽諾!”
“俺寫的怎么樣?”賽諾寫完,鼻子了里呼出一股熱氣。
人群中一個鷹鼻漢子嗤笑道:“俺們又不識字,你寫的好不好,對不對,俺們怎么會知道!”
賽諾聽鷹鼻漢子這么一說不禁急紅了臉,“俺說俺會寫字吧,你們偏不信,這會子寫出來了你們又不認得,想耍賴不曾?”
原來這賽諾寫字是與人有過賭約的,可現今不有些為難了。
“這里不就有一個會識字的,不如讓她來品論如何?”
在眾人的哄笑之際柳瑤正踟躕間,阿達木已經把她推了出去,柳瑤只好上前細看,誰知這一看之下不由瞪大了眼睛,這分明就是他父親慣用的寫字手法。
原來柳瑤父親每次寫字時都會把言字旁上面的一個點寫成橫的,所以柳瑤一看那個“諾”字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寫的字。
“這字是誰教你的?”聲音里帶著些急迫,眼里隨著說話竟蘊滿了淚花。
這下子該賽諾摸不著頭腦了,看柳瑤一副慌急的模樣,結結巴巴的道:“是……是一位老頭兒教我的!”
柳瑤聽賽諾說著以為老者,心道必是父親無意了,急忙問道:“那老者現在何處?”
“怎么了柳姑娘?”卻是阿達木見柳瑤失態,疑惑上前詢問。
柳瑤指著地上的直道:“你看這字,這是我父親寫字時一貫的手法,我不會認錯的。”
雖然賽諾的字寫得歪七扭八,但柳瑤還是看清了那一處地方的不同。
“賽諾,柳姑娘問你呢?那老者在什么地方?”阿達木見賽諾呆怔,只顧撓頭,不由也急了。
賽諾,一個堂堂的勇士,見到姑娘臉紅結巴,頓覺不好意思起來。
賽諾經阿達木的一聲吆喝,連忙道:“那……那老頭……老者就在我們家住著,是前不久才來的,每日間除了放牧就會教我寫字,嘴里天天能說出一堆道理來。”
柳瑤一聽這可不就是自己的父親么?想自己的大哥原就是最像父親的,整天拿出一大堆道理來說自己,“快,快帶我去找他!”
“哦,好好好……”賽諾見柳瑤突然哭了,便連忙點頭帶路。
柳瑤跟著賽諾一路奔到一個帳篷前,看著那一方帳子幾次欲伸手去揭都又縮了回來,心里竟然是有一點害怕的,她害怕會真的見到父親,害怕他的那一雙眸子。
在帳子外面躊躇猶豫了半天,終于下定決心揭開帳子,是自己犯的錯就要自己承受,哪怕前面是刀槍劍雨呢,她也要闖一闖。
柳瑤心下想罷,小心翼翼的掀開帳子,慢慢的踱步,剛走了兩步就見里面一個亂蓬蓬的老者背對著她挨著一個火盆坐著,身形消瘦,披著一件寬大的袍子,那老者手里捧著一卷書簡,嘴里念念有詞。
柳瑤聽不太清,眼看將要走到跟前,忽聽一聲喝問:“誰?”
這分明就是自己父親的聲音啊,是再不會聽錯的了。
柳瑤含著淚撲通一聲跪下,直叫了“父親”二字便硬咽不能言語,眼淚似決堤的水,一個勁的往下流。
聲音悲戚嗚咽,掩面痛哭流涕,“父親,女兒不孝,來看你了!”
柳瑤這一聲痛哭倒是把外面的幾人給愣住了,阿達木見柳瑤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父親,被渲染的也哭了起來。
那老者聽到聲音身子一震,慢慢的扭過頭來,果真是自己的女兒柳瑤,“瑤瑤。“震驚之余又道:“起來吧,想不到為父在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再見一見自己的女兒,就是死我也知足了。”
柳瑤一聽柳言說話不似先前那般嚴謹,心下又不覺悲慟。
柳瑤跪前兩步,一把握住父親的手哭道:“父親千萬別這么說,都是女兒害的你晚年凄苦,你有什么怨就朝女兒發吧,就是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柳言到:“我們好不容易父子相聚,為何要打你?”
“父親你……”柳瑤看著眼前的父親,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以前只要自己犯了什么錯,他總是愛罰自己的,不但是對自己還是對兩個哥哥都頗為嚴厲,如今倒是叫柳瑤不敢相認了。
柳言輕輕拍了拍柳瑤的肩膀道:“這些年為父也想明白了,以前我對你們確實是嚴厲了些,那也是為你們好,如今我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多長時間,只要身邊有個親人在旁,哪管什么諄諄教誨,只要我兒開心就好。”
柳言一句話說的柳瑤更加的愧疚了,想他定是受了太多的委屈才會把性子也變了,正在哭泣間,柳瑤又聽父親開口道:“你是怎么到這里的?難道皇上已經赦免了你,那我柳家呢?是不是也一同赦免了?是他們叫你來接我的回去的?”
柳瑤一聽這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為好,就只好把自己入獄以來的經歷都說了出來,只隱瞞了自己還是囚犯的身份,只說是自己病的快要死了,皇上給扔到郊外的,被人救活了的等等。
父女兩個一直從傍晚說到天黑,又從天黑說到天明,竟是沒有人打擾,只在中間十分阿達木送來一些飯食與他們吃了。
柳瑤伺候柳言吃罷飯,又洗了澡,這才把父親接回自己的住處好生安頓。
原來他們離的只有幾里路,可奇怪為何柳瑤找不到,只因柳瑤一門心思的想自己的父親在遠處,哪里仔細在身邊找了,二者這柳言發配到這里白天放牧,晚上就早早的待在自己帳篷里,同柳瑤一樣也是早出晚歸,竟然一次也沒有碰過面。
再者知道柳瑤到這里尋找父親的人是少之又少,又加上大家聚在一起不久,所以也就沒有人告訴。要不是三十這天的機緣巧合,哪里還能再碰上面。
至此柳瑤便整天待在自己父親身邊,寸步不離,伺湯奉藥,半刻也不肯停歇。
李全見他們父女終于相認也松了一口氣,乃問今后如何打算,柳瑤只道是都城有南宮平在一天,他們怕是回不去的,如今就在這草原上過一生吧。
柳瑤因道?:“李大哥,我已經找到了父親,這段時間麻煩你了,不如等這冬天過了,你就回去吧。”
沒有南宮離的命令,李全哪里能離開,只道,“等你們父女兩人安頓下來,我就走。”
柳瑤道:“其實在這里過一輩子也挺好的,無憂無慮的。”
李全聽了也只是微微一嘆,夜里請示南宮離,只道是在那好生照顧柳瑤,等柳言仙逝了再做打算!
南宮離知道柳瑤找到了自己父親著實為她高興,一轉眼就想到他們如今在外漂流有家不能回,這都是拜那個人所賜,心里不免又恨了幾分。
“稟太子皇上要見您,讓你去一趟。”一聲尖利的嗓音打破了南宮離的寧靜,南宮離每每在想念柳瑤的時候都不喜人打擾,但現在他倒是想會一會這個遲暮的老人了。
“父皇如今病還不見好嗎?”南宮離問。
“皇上的病不知怎么的,太醫都說只是感染了風寒,可任是吃了許多藥都不見效,反倒是一天天的加重了。”
南宮離聽罷心里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不見好就對了,每天一碗枇杷露又怎么會好!”
南宮離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進來這個寢宮了,好像有很長時間了吧。
“父皇叫兒臣過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南宮平見自己的兒子過來,眸子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我們父子兩個是不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了,你母后可好?”
“還好!”南宮離道:“父皇放心,安心養病,兒臣會打理好一切的。”
南宮平道:“這就好,你先子啊還認為父皇當初拆散你們是錯的么?柳家那丫頭不簡單,幸好她已經死了,不然朕還真不放心將這江山交給你。”
南宮離心下冷笑一聲,臉上不動聲色,平靜道:“兒臣已經想明白了,只是柳家亡了,那鄭家呢?”
南宮平道:“等朕沒了,鄭氏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她無兒無女,也沒有什么好依仗的,隨他們去吧。你現在還沒有繼承皇位,不要殺戮太多,有什么事情,父皇都會替你料理,你也好學會如何管理國家才是。”
“是,父皇,兒臣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