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驚醒夢中人,她還有一個重病的母親,再也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還來不及細(xì)細(xì)打量眼前這個白白胖胖的福娃娃,就見他從身上取出了幾個碎銀,塞到唐墨染的手上。
“豆豆,雖然,你不愿意嫁給我,沒拿到聘金抓藥醫(yī)治唐大媽,但是,這是我一點點心意,你就別再推辭了。”
唐墨染一邊不客氣地接下碎銀,一邊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他目光璀璨如星,一臉真誠,看上去并不像是傻子。若不是眼瞎,看上這副皮囊的,想必就是真愛了吧?
只不過,下意識里,唐墨染還是忍不住將他栓到娟娘一類。
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他這樣的體重,也就只有娟娘一類的人才能承受下來吧?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壓扁了,那該如何?
可見,之前的唐墨染不答應(yīng)嫁給他是多么明智的選擇。
唐墨染抓耳托腮想了半天,是不是應(yīng)該從他身上訛點錢來,救她那個病重的娘親?
瞥了他一眼,看他呆萌呆萌的傻樣,唐墨染即刻拿定騙婚的主意。
這是多有愛的行為?以身犯險,好好教導(dǎo)他,什么叫江湖險惡,人心叵測。
唐墨染想得入神,一個不注意,就被他拉著走了出去。
頓時,唐墨染威風(fēng)減半,心里的小算盤似乎沒那么容易打響。只好,疊起心水,三思而后行。
路上,皎潔瑩白的月色,映在那陰森森的樹影上,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如魔音一般。生長在現(xiàn)代化城市里的孩子,哪里見識過這般偏僻寂靜的環(huán)境?
若不是他喋喋不休地傾訴著自己對唐墨染的感情,苦口婆心地勸說唐墨染接受他的愛意。甚至他愿意說服自己的父母,看到這樣偏僻的環(huán)境,唐墨染真的就會落荒而逃。
也許,是因為內(nèi)心的脆弱,唐墨染在最難過的時候,被他濃濃的愛意所迷惑。
他真的很狡猾,一個勁地讓唐墨染相信他。
而所謂的信任,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謊言,首先,你得騙過自己,接受他所做的一切。
終于到家了,一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茅草木屋。甚至能想象得到下雨到處漏水,臺風(fēng)將整個屋子掀起的畫面,實在,太過美好,容不得讓人繼續(xù)。
一走進(jìn)去,里間就傳來氣短聲低的咳嗽聲,“是染染回來了吧?肯定餓了吧?娘親給你留了地瓜。”
這充滿關(guān)愛的問候,讓人心里暖暖的,真的覺得,這里就是自己的家。不禁感嘆一句,有家真好。
唐大媽慣常出來相迎,消瘦的身體帶著一種無力感。
她扶在門前,滿眼深情地看著唐墨染,“怎么打扮成這個樣子?不是不讓你去青樓打雜嗎?娘親就是死,也不容許你去那種地方。林元旦,你好好勸勸她。”
急火攻心,唐大媽咳嗽加重,當(dāng)著唐墨染的面咯出血來。
朦朧的燭火映照在她的手帕之上,那一抹鮮紅顯得格外刺眼。
唐墨染大步向前,想走到唐大媽的身邊。
她急忙后退,微微慍道:“別過來,這病會傳染。你要是想娘親安好,就不要去綺紅樓那樣的地方,壞了自己的名聲。你這樣待我,娘親就是死了,也彌補不了自己的罪過啊!”
唐墨染抬眼一看,怔了怔,咳嗽、咯血、消瘦…這可都是肺癆的主要癥狀。在這個年代,還有得治嗎?好不容易得來的親人,到底,還能陪她多久?
看著唐大媽的房間一片漆黑,桌面上的蠟燭就顯得格外明亮。這明明照不到里面的房間,只為了等她回來,特意留燈一盞。
久違的關(guān)懷分外暖心,唐墨染不禁紅了眼,濕了眼眶,“娘,你且回床上休息,我這就給你請大夫治病。”
唐大媽頓了頓,道:“錢你自己留著,買點好吃的。快,快去把地瓜拿過來吃。娘要親眼看你吃下去,才能安心回去休息。”
一雙怒目,被唐大媽盯得渾身雞皮疙瘩。唐墨染就是那做錯事的孩子,面對母親的責(zé)罰。
唐墨染下意識地收斂了自己的態(tài)度,悶悶道:“我這就取來吃。”
走到灶臺前,看到那上面干涸的血跡,就知道唐大媽一個人在這里有多艱難。
無意打開那個藥煲,不知道煮過多少次的藥湯彷如清水。將僅存的兩根地瓜拿了起來,沒有絲毫的余溫,握在手心的冰冷。
一點一點將那地瓜皮撕開,捏在手上,他們二人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地樣子看著她。
唐墨染并沒感覺到自己做了什么驚世駭俗之事,抬手將地瓜湊到嘴邊。淺淺的餿味撲鼻而來,這才讓她意識到,這兩個地瓜的珍貴。
想起早前娟娘所賞的饅頭,這明顯好上太多。肚子餓了,誰還顧得上那么矯情?唐墨染一把將剛剛撕下的地瓜皮塞到嘴里,一口一口地將地瓜吃了下來。
見狀,唐大媽滿意地瞇了瞇眼,笑著回到自己的床上休息。
下一刻,唐墨染抬手擦干凈嘴巴,拉著林元旦的手走了出去。他樂在其中,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厚著臉皮地說:“豆豆可是接受我了?”
唐墨染完全沒察覺到,在這個年代,女子主動拉上男子的手似乎于禮不合。皇帝剛剛下旨齋禁百日,就算答應(yīng)下來,那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悔。
“對!我這就隨你回去,把聘金拿來,我要給我娘親治病。”
初見林元旦父母,著實讓她有點意外。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個個肥頭大耳,甚是圓潤。
問清來意,林大媽很是覺得驚訝,唐墨染怎么會突然答應(yīng)下來嫁給自己的兒子?
她一臉的鄙夷,“你之前不是死活不答應(yīng)的嗎?要不是我家元旦死心眼,看上你這么一個丑東西,誰還愿意娶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量,我們家殺一頭豬,也比你賣得多。”
這一句話,著實讓唐墨染焦頭爛額。對啊!為什么突然就答應(yīng)了?要找個什么借口?
連一頭豬都比不上嗎?重要的是,你他媽就一個殺豬的,還以為姑奶奶樂意高攀了?只不過,為了她那病重的娘親,忍了。
唐墨染一言不發(fā),林元旦則著急地在一邊打圓場,跟小孩子吵著要玩具一樣,硬扯著林大媽的衣衫,逼她答應(yīng)下來。
見林大媽猶豫不決,林大叔輕輕嘆了一口氣,“兒子喜歡,就隨著他吧!大不了,以后給他找個填房。”
聞言,林大媽嗤笑一聲,拿出一張紙來,讀一條寫一條地記了下來,以防唐墨染拿了錢之后反悔。
“慢著,三十兩?這只是綺紅樓姑娘脫一件衣服的價格…”唐墨染匆匆出言打斷,阻止林大叔接著落筆寫下去。
“你以為你是誰啊?還有資格跟我議價?嫁過來,能讓你吃飽穿暖,你就應(yīng)該知足了。”林大媽忿忿道。
唐墨染低頭咬牙,臉色陰沉得可怕。
倒是林元旦,聽到她不滿意,立馬站出來幫她說話,“唐大媽病了,娘,你就幫幫豆豆吧!”
“看你也算是一個有孝心之人,給夠你五十兩吧!多了就沒有了。”林大媽賞了她一個白眼,悠悠道。
“好,我這就簽字。”唐墨染答應(yīng)了下來,在紙上按下手印。
拿到了銀兩,找大夫抓了藥,唐墨染這才總算放心下來。
半夜,唐墨染在床上安靜地躺著,突然渾身刺痛,一股血腥的氣味由內(nèi)散發(fā)出來。鼻尖上嗅到那屬于自己的甜香,真實的觸感堪比十指扎針還要難受許多。
這到底是什么狀況?難道是穿越后遺癥?跳樓留下的痛楚?
唐墨染咬著被子,用力地強忍著,生怕發(fā)出聲來,會驚醒唐大媽,讓她擔(dān)心。
所幸的是,唐大媽害怕病會傳染,房間隔得比較遠(yuǎn)。
最終,她還是忍不下來,不斷發(fā)出痛苦的慘叫。
慢慢地,汗水濕透了全身,不停地嘶叫,也讓唐墨染沙啞了聲音。
拖著身體慢步走到房外,想著去打點水,好好沖個澡,洗凈一下身體,隨便在冷水中緩解一下痛楚。
誰料,這一打開水缸,就發(fā)現(xiàn)之前那個黑衣美男身受重傷,躲在缸中。
他警惕地看了唐墨染一眼,撥劍相向。
突然,這安靜的四周吵鬧了起來,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到官兵追捕犯人的消息。
唐墨染神色自若,處變不驚,“噓”的一聲。僅僅就這么一個細(xì)小的動作,就讓黑衣美男鎮(zhèn)定了下來。
他一眼深沉地看著她,似乎唐墨染身上散發(fā)著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他下意識地選擇相信。甚至可以說,有一種莫名的牽引,讓他逃到這里。很快,這里一切晃如平靜的水面,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唐墨染慢條斯理地將蓋子重新蓋上,刻意給他留了一條縫。倒不是希望他把自己看扁,而是想告訴他,他的選擇沒錯。
官兵陸陸續(xù)續(xù)地走了過來,一間一間民居地搜索。此時,左鄰右里都被他們吵醒,所有人一個一個地被揪了出來,按照戶籍核實。
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惹得皇帝老子如此大的手筆?真的懷疑,自己能不能保得住他?可是,就算讓他繼續(xù)逃亡,受了那么重的傷,也是垂死掙扎吧?
“把人都給我叫出來,朝廷捉拿欽犯,如有包庇,同罪論處!”
幾個官兵沖了進(jìn)來,其中兩個正欲走進(jìn)屋里,一個在院子?xùn)|張西望起來。本來就十分空蕩的院子并沒有什么隱蔽之處,唯一能藏人的,就只有唐墨染面前這個大水缸。
果然,他一步一步向唐墨染走近。
唐墨染扶著水缸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這位官爺,我這里并沒有出現(xiàn)可疑之人。奴家娘親身患重病…”
“老大,有血跡。”話還沒有說完,另外二人就發(fā)現(xiàn)了地上的血跡,瞬即沖進(jìn)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