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亦得知道,羅素素是想回家了,就再戲弄他一下,說著:“是啊,我娘親肯定會擔(dān)心我,我還是早點回去吧。那就再見了,羅素素。”
鐘亦得做出了要上馬的姿勢。
羅素素想都不想,就上前拉住他:“我呢?我怎么辦?我爹娘也會擔(dān)心我啊。你就把我扔在這里,自己走嗎?”
“現(xiàn)在知道不要亂跑了吧?那就跟我一起走吧。”鐘亦得答應(yīng)下來。
“好,宋大人。哦,對不起,鐘亦得。”羅素素突然說錯話,這令鐘亦得哭笑不得,她又將自己當(dāng)成宋縣令了。
其實,從她攔住馬的時候,她的聲音就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這
也不能怪鐘亦得,那次在游船上,羅素素話語很少,更多的是教鐘亦得手語,然后是哭泣她自己的幼年經(jīng)歷和不快。那天,鐘亦得也沒聽她說過很多話,只是對她映像很深罷了。
鐘亦得將自己的大衣扔給后面的羅素素,讓她披上:“夜晚很冷,你擔(dān)心點,別著涼了。”
羅素素想表示感謝,鐘亦得你真好。但剛才說過感謝的話,不必再說了,羅素素只好又潸然了。
鐘亦得感到的只是奇怪:莫名其妙。
羅素素騎在馬上,不過,現(xiàn)在是羅素素坐在前面,鐘亦得坐在后面。鐘亦得坐地筆直的,只是因為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羅素素也是坐地筆直的,原因一樣,但她很累,好想像剛才那樣靠著。可是剛才是耍酒瘋,睡著了,現(xiàn)在沒理由再靠著鐘亦得。何況,剛才耍酒瘋,已經(jīng)很丟人了。
聞著鐘亦得那件大衣的體溫,體味著今晚遇上鐘亦得之后,與他月色下聊天解愁,并與他一同策馬的一路:只有爹娘,才會對自己這么好吧?自己從未這么心神寧靜,安定。如果永遠這么穩(wěn)妥,那該多好。
“我家在鄱陽縣薔薇村,鐘亦得,你家在哪里啊?”羅素素問道,她這話也就是消除現(xiàn)在兩人頭腦清晰的尷尬。心里想著,還不如剛才糊涂著睡在他背上。
這會,她有點羞澀了,這黑夜,雖有月亮,但面對這樣一個見過兩次的男人,也說不上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所以,還是難免害羞。
“薔薇村?上次你臨走時告訴我,你家在薔薇村。”鐘亦得一拍腦袋:“怎么把這事給忘了呢?要不,早就送你回家了。”
鐘亦得不說自己家在哪里,只是不想欺騙羅素素。他害怕,如果說了,羅素素會知道他的身份。
現(xiàn)在,他兩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還筆直地坐著,不敢碰對方。
挺好笑,但是笑他們的,只有湖光月色,聽他們說話的,只有馬兒。
羅素素偷偷地笑著:馬兒別停,一直走下去。
可馬兒走走得太慢,眼看月亮要下沉了,天快亮了,羅素素急了:“鐘亦得,你看現(xiàn)在是不是很晚了?你能讓馬兒跑快些嗎?”
“你是第一次騎馬吧?剛才扶你上馬就老半天,我怕你害怕。”鐘亦得想走慢點,這樣的策馬漫步,可是求之不得的。
不過羅素素很急:“我不怕,你騎快點就行。我只擔(dān)心爹娘。”
“那你抓住我的手,靠緊我,這樣才不會摔下去。”鐘亦得也認真起來,這不是占便宜,是真的怕她傷著。
羅素素照做,靠著鐘亦得,感覺在馬上飛奔也不怕,還能讓疲憊的身子休息一下,心里也舒服。
“好啊,馬兒加油。”羅素素差不多要給馬兒鼓掌了。
鐘亦得心里有一種要溢出來的愉悅,但他嚴肅地咳了咳:“羅素素,正經(jīng)些,不要亂動。”
“哦。”羅素素現(xiàn)在是全聽鐘亦得的話。
可鐘亦得心里卻希望她亂動,好說她兩句。鐘亦得也不懂自己現(xiàn)在的心境,怎么口不對心呢?像個大姑娘了。
快到薔薇村了,天也快亮了,兩人都下馬了。鐘亦得也不再遮掩什么,直接說:“好了,羅素素,薔薇村到了,天也快亮了,你趕快回家吧。”
羅素素有點懵地回答:“謝謝你,鐘亦得。”
她還想說什么,但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羅素素”。
她驚了,無計可施之下,只有依賴身邊的鐘亦得:“那是我爹娘,他們在找我。我一夜未回,他們肯定會擔(dān)心,會問我去哪里了。鐘亦得,怎么辦?我該怎么說,要是被哪些長舌婦知道了,他們會編造流言,讓我名聲不保,我爹娘會難過的。怎么辦呢,鐘亦得。”
現(xiàn)在,鐘亦得就成了羅素素的守護神一樣。
鐘亦得也愿意做她的守護:“羅素素你別急,見到你爹娘,就說做工晚了,回來遲了。在路上摔了一跤,摔到腦袋了,剛醒來不久。”
“嗯,就這么說吧。”羅素素完全沒了主意,情急之下抓住鐘亦得的手,問道:“你看我,現(xiàn)在頭發(fā)是不是很亂。這樣也會讓他們擔(dān)心,鐘亦得你有梳子嗎?”
一個小伙子,哪里會隨身帶梳子啊,鐘亦得只好說:“沒有。但,你的頭發(fā)確實很亂。”
那就麻煩你趕緊替我整理一下頭發(fā)吧。
“這,我也沒有給別人整理過頭發(fā),我不會啊。”鐘亦得為難了,還怯怯地退了兩步。
羅素素卻大膽了:“有什么不會。就是拍拍打打,弄整齊一點就行。”
羅素素向他邁過去一步,抓起他的手,也不顧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了。
鐘亦得想著: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占你的便宜。
鐘亦得就用手給她梳理頭發(fā),將亂糟糟的頭發(fā)理順,鋪平,將被風(fēng)吹亂遮住臉的頭發(fā),給她繞到耳朵后面去。
“好了,這樣就妥帖了干凈了。羅素素,你身上還有泥土,自己排掉吧。”鐘亦得這是都臉發(fā)燙了,猜想自己肯定臉紅了,不過這天未亮,也看不出來。
他一邊心砰砰跳,一邊嘻嘻地笑,這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細膩心思吧。
“好了,差不多了。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今日還真要謝謝你了。”羅素素匆忙之中,忘了羞澀,忘了矜持,忘了禮儀。
鐘亦得覺得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說清楚,將跑著走的羅素素叫停了:“羅素素!”
“這么大聲干什么?”羅素素急著回家,對鐘亦得表情也急煩了。
鐘亦得吞了一口氣,慎重說道:“羅素素,你可記得今晚送你回家的人是我鐘亦得。”
“我記得了,你是鐘亦得,不是宋大人。”羅素素在急忙中對他開心一笑,然后去尋自己的爹娘了。
鐘亦得站在原地,輕輕雙手互搓著那在馬背上握著羅素素雙手的手,為羅素素披上大衣的雙手,為羅素素梳理頭發(fā)的雙手手。他此刻滿臉的緋紅,只有頭頂?shù)脑铝量吹玫桨伞?
回家后躺下睡覺的羅素素,也睡不著,她忘了白天苦悶,忘了借酒澆愁,忘了一路踉蹌,只記得與鐘亦得共乘一匹馬,摟住她的腰,伏在他寬厚的背上入眠,還想著與他在寒涼的月夜下探討心事,鐘亦得一下子分析出她現(xiàn)在的處境難處所在,問題所在。
她還摸著頭發(fā),剛才急匆匆地,讓一非親非故的男人為自己梳理頭發(fā),真不害臊。但是想起來,覺得點滴甜蜜,絲絲入心。
羅素素又害羞起來,在房間里沒人看見也害羞,還不時用被子蒙住腦袋,又掀開被子,看著頭頂。
鐘亦得在回家的路上,那敞亮的笑臉,就一直未斷過。
兩人的心情,是一樣的吧——欲說還休,不過怎么說呢?要等多久才會說呢?還有點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