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素還想不好要怎樣回答鐘亦得所說的一切,她只是用手掰開混亂的頭發,睜大了眼睛,看著鐘亦得,聽著他的訓罵:“你還真有謝意,竟然把我當成宋維鳳,那是你的月亮吧?我帶著你走了那么長一段路,走了鄱陽湖邊的半段路,你還以為我是宋維鳳。人家是鄱陽縣民眾敬仰的父母官,我一商販子怎可與宋大人相比呢?”
鐘亦得說著,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石頭上,生悶氣呢。也不看看天上的月亮,也不想想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就聽羅素素解釋,她雙手撐著臉,一會看看彎月,一會看看鐘亦得,耷拉著腦袋低下頭,本來還想撒嬌,卻無奈地說著自己的心煩:“我只是不開心,才喝了酒。心里很多煩悶,想找人傾訴,可是不知找誰。有兩個朋友是知心的,可是他們不會懂我的心事。我就只能去喝酒解悶,喝得醉醺醺的,聽到有人喊‘宋大人’,我想自己平時不敢與他說話,就借著酒勁與他說話。”
鐘亦得聽得很入神,雖然夜晚冷風嗖嗖,但眼前的羅素素在他心里卻是“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不過這姑娘挺有骨氣的,一點也不哭,所有沒有“淚闌干,春帶雨”了。
鄉野姑娘羅素素在鐘亦得眼里,儼然就是仙子了。
鐘亦得情不自禁想將羅素素摟入懷中安慰她,但理智克制住了他的雙臂:這樣豈不嚇壞她了,喊著“流氓”就跑?
羅素素好可憐的樣子,突然對鐘亦得微吼了起來:“誰知道你的穿著與宋大人那么相似?”
說話間,羅素素還拔了一根草,扔出去,好像是在責怪鐘亦得。
鐘亦得可不接受了,挺起了頭,睜大了眼睛瞪她:“羅素素,你這是什么意思?還怪我的穿著與宋維鳳相似。今日你就見了宋維鳳一面,他也沒再出現。要不是我帶你往縣里趕回去,你還醉著酒,在這無人煙的湖邊傻等著你的宋大人。到時,山賊人販,豺狼虎豹,你這小命就沒了。”
“那,謝了。”羅素素溜了他一眼。
鐘亦得可不準她這樣,聲音也怪里怪氣了:“哼,這謝的,可真有誠意啊。”
羅素素自知不對,聽鐘亦得有些生氣,更是心中打起小鼓,她就真誠地面對他說:“鐘亦得,今日,我這樣醉酒,若是沒有你,也不知會如何。所以,要好好謝謝你才是。可我無力感謝,只有嘴上說說,希望不要嫌棄。”
鐘亦得要的就是這句話,怎么會嫌棄呢,他很快恢復了原來的積極向上的語氣:“羅素素,我說你喝酒真的不對。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借酒澆愁?”
羅素素依偎在樹旁,對未來毫無希望:“確實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生活無望而已。找到了一份富人家做工,本想認真敬業,循規蹈矩地做事,可是總有人來違背規矩,要特權,翻箱倒柜的。我極力阻止,卻說不過他們。估計,這做工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身在商戶之家的鐘亦得一下明白羅素素的煩惱:“你堅持己見,這很好。而那些違背規則的人,怎么沒有人管呢?”
“他們是那家商戶老板的親戚,除了老板,沒有人管得動他們。這就是我的煩惱,每天都要和這些人爭辯。其他做工的人勸我忍,可我只記得‘規矩方圓’,忍不了,所以這爭吵,難以避免。每日這樣,心煩。可是家里的窘迫,我又不得不去做這份令人討厭的工作。”羅素素一口氣說出她的心煩,感到心里舒暢多了。
原來,不是只有宋大人才可以聽自己訴說的,還有這個萍水相逢的鐘亦得,也可靜靜地聽自己講述所有的苦惱。
靜謐的月色如流水,流淌在他們的臉上,但夜晚寒氣逼人,羅素素握起了手,呼著氣,讓自己的手暖和些。
鐘亦得看她冷,想對她說“你過來,我給你暖和一下”,但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或親人,這話說出來,只怕她會一溜煙跑了,還會覺得自己是個色狼呢。
鐘亦得只好看著她凍得難受,心里又急得沒辦法。
就給她解解悶吧,對于羅素素現在的處境,從小在商家長大的鐘亦得,是見怪不怪:“羅素素,你所在的那富家,是有許多管事的都是老板的親戚吧?”
“嗯。”羅素素沒說出來“我也是”,但她只有個親戚的名號,算不得親戚,在陳圖浩家里,她每說一句話,都會有幾個人幾十句話來說她的不是。所以,她算不得親戚,如果說自己是陳圖浩的外甥女,反而丟臉,不如不說。
“看來我猜對了。聽你的煩惱,那戶商家并不懂經營,不知選擇有才又能者,而是任人唯親。所以才會出現你所說的,那些傲慢無禮,自高自大,以為有特權的管事。照我看,他們這樣管理下去,這些親戚將會成為這家商戶的害蟲,將有能者排擠出去。總之,沒好結果。”鐘亦得分析地頭頭是道。
羅素素開心一笑:“宋大人的觀察力大于常人啊,民女佩服。”
“喂,我不是宋大人。你是真的傻了還是故意這么說的?”鐘亦得嚇唬起她了:“再說一句宋維鳳,你就自己呆在這,等著宋維鳳宋大人來救你吧。”
“不說不說了,只是開個玩笑,夸你有宋大人的才華。”羅素素覺得他好笑,但有些不懂:“鐘亦得,你家是捕魚的,不過你對商家倒是挺了解的。分析地這么透徹,可我也不知準不準。”
鐘亦得怕身份暴露,這是他不希望的,他想要的是以普通身份和人交友,而不是別人因他的特殊身份來攀附他,所以他趕緊轉移話題中心:“哦,這些,聽老人家說多了,就知道了。所以說,要多聽老人言啊。羅素素,說道你自己的事吧,我看你是不太想在這商戶家做工。若是實在呆不下去,就去做你以前的活計啊。你家以前是干什么的?”
“和你一樣,捕魚。不過沒有你家那么大的漁船,我家只是有一個魚塘,每年的捕魚量也沒多少。有時,魚生病了,還會損失不少。”羅素素還是仰望著月亮惆悵,轉而,她望向鐘亦得,眼睛里又希望了:“鐘亦得,你家有魚塘嗎?我可以幫你家管理魚塘,你付我工錢就行了。”
鐘亦得真后悔自己撒的那個慌,不知是否還要繼續撒謊下去,干脆說真話吧,但是說一半就是,他笑嘻嘻,好難看:“羅素素,我家,其實不是捕魚的,是個小商販。”
羅素素眼睛一沉:“無聊,一會捕魚,一會小商販。鐘亦得,你怎么連你自己家的背景都說不清楚呢?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家伙。”
“對,對,不是好家伙。”鐘亦得連連點頭,只因自己在這個讓他有所行動的女孩面前撒了謊。
羅素素抓起一把泥土扔他:“說你不是好家伙,你還答應了,傻啊?”
鐘亦得用長袖子擋著,心里笑羅素素才傻:其實她太單純了,只要想想那艘游船,還有自己這身長袖衣裳,就可知,不是小商販了。不過,將來她肯定會說自己是大商販的。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差不多二更天了,羅素素冷地不行,問鐘亦得:“唯,唯,鐘亦得。”
“啊?怎么了?”鐘亦得還在想著自己撒謊的事。
羅素素有點氣,但現在要求他:“你這么晚不回家,不怕家里人會擔心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