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冤家重逢
- 哈羅,中國軍醫
- 納蘭香未央 段子
- 7739字
- 2020-11-19 10:38:16
方翹楚開心結識她的實習生同學們。小試牛刀之舉讓她自帶光環,鶴立雞群。但是手術室外卻突然遭遇章雪川,從此開啟冤家路窄的悲催學習之旅。
章虎臣來到兒子房間,看到他正在認真熨著自己的一件軍裝。
章虎臣點點頭,對著兒子感慨:“你變了,就從這身軍裝開始,爸看出來了,你心里裝了更重要的東西?!?
章雪川抬起頭,對著老父赧然一笑,又想起一個藏在心底的疑團。
“爸,您上次說,您和那個楚正平軍長,相識于當年南疆的戰場上?”
知道兒子很關心這個問題,章虎臣借此機會對他講述了一段往事。
當年章虎臣作為隊長,帶領軍醫大學醫療隊上了老山前線,在救護傷員的過程中,他認識了一個尖刀連的連長,就是楚正平。那時楚正平連擔負著為大部隊開辟道路的重要任務,傷亡很大,經常有傷員送到醫療隊,楚正平本人也負過傷,就是章虎臣為他治療的。兩人相差近二十歲,但是惺惺相惜,成為忘年交的朋友。
后來回國,兩人還有過交集。楚正平的妻子就是在附屬醫院生產的,恰好住在夏靜波科里。但是不幸的是,楚正平的妻子在生產中不幸身亡。那個失去母親的嬰兒,就是方翹楚。
這后面的一段講述讓章雪川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家,和那個執著指控自己醫療事故的年輕女軍醫,還有這樣一份淵源。
章虎臣看著兒子愣愣的表情,知道他還在為格桑事件糾結,就不露聲色地安慰幾句,父子倆把這番話揭篇過去。
章雪川此時絕對沒想到,怕什么來什么,那個倔強的女孩注定要繼續和自己糾纏下去,因為她即將回到內地,來到附屬醫院學習、生活。
普外一科有三名業務嫻熟、技術優秀的高級職稱醫生,除了章雪川和于家成外,就是大師兄寧南方了,他們號稱“三劍客”,關系好,如兄弟一般。此番回到內地,寧南方以大哥的身份,約章雪川和于家成小聚,對章雪川近來遭遇的挫折有所慰藉。
因為是周六晚上,明天沒有手術,所以三人喝了酒。寧南方從章雪川突然穿起軍裝一事加以評論,認為格桑事件改變了章雪川什么。
章雪川狀態微醺,但是意識清楚,口齒依舊凌厲,他反問一兄一弟,當年我們選擇成為一名軍醫,究竟初心為何?如果我們只是想成為一名技藝高超的外科醫生,完全可以選擇地方醫科大學,然后進入地方醫院工作,甚至是去一流的醫學機構,但是為什么我們會毅然穿上這身軍裝?
寧南方和于家成都默然。每個人都在思考,卻又沒有給出自己的答案。最后,寧南方長嘆一聲,說出了自己的一個秘密:“也許,我快要和這身軍裝告別了!”
這個消息其實章雪川和于家成早有耳聞,但是目前由大師兄自己說出來,他們還是有點震驚。章雪川狠狠地甩甩頭,看著師兄:“出國對你真的那樣重要嗎?”
寧南方淡然一笑:“我和你不同,以后有機會再詳談吧。今天大家都有點喝多了!”
于家成端起酒杯,笑著緩和氣氛,也借機結束了這場兄弟聚會,“人各有志,但是友誼常在!來,咱們最后干這一杯!”
方翹楚回到B市的家中,是在一個初夏的傍晚。周末,恰好很少有功夫回家的父親也回來了,一家四口終于團聚,其樂融融。
何瑤是舞蹈演員出身,雖然年過半百,但是身材苗條,保養得極好。她最近在帶學員練舞時扭傷了腳,此刻一瘸一拐的,還做了幾樣家常菜,歡迎繼女的歸來。
方翹楚不忘醫生本色,拿出血壓計強拉著父母量過血壓,又用家用血糖儀為他們測過血糖,父親一切正常,繼母的血糖卻有點偏高,她又絮絮叨叨地囑咐繼母注意飲食調理。
同父異母的弟弟楚臨風從小就是方翹楚的死忠粉,對姐姐關愛崇拜有加。此刻想到姐姐前不久遭遇情殤,心情還沒有完全好轉,為哄她開心,飯后就拉她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教她打電玩游戲。沒幾分鐘,方翹楚就被他教的大型軍事游戲吸引住了,姐弟倆玩得驚叫連連,大呼過癮。
何瑤給他們送水果進來,看到此景,馬上觸動她的一番心事。她當面叫方翹楚好好管教一下弟弟,只為22歲的楚臨風大學畢業后,不好好找個工作干,卻整日家貓在自己房里玩電腦,完全是不務正業的紈绔子弟做派。對了,何瑤想起一個近來聽到的時髦稱呼,如今就毫無商量地扣在自己兒子頭上——“啃老一族”。
“什么?我是啃老一族?”楚臨風氣得大叫起來,“扭大媽,您能不能說話靠點譜啊?俺楚公子什么時候啃您老了?我自己掙錢自己花,還花不完呢!我說每月給您老人家生活費吧,您又不稀罕要??墒沁@次搬家,裝修、家具、電器都是我出資買的吧?也夠抵上我這幾年吃您的喝您的了!”
他對自己母親直翻白眼,何瑤有點尷尬,卻又不能不承認兒子說的是實情,但她又感嘆:“可是你總沒個正當職業啊,將來怎么找媳婦?誰肯跟你???”
方翹楚卻對弟弟如何掙錢很是疑惑,楚臨風對老姐是毫不隱瞞,一貫的徹底坦白,他如今是一名電競高手,經常參加網上的各種電競賽事,如今正在備戰NEST,就是全國電子競技總決賽。他說出了一大堆對方翹楚母女來說是一頭霧水的新鮮名詞,什么英雄聯盟、DOTA2的國家級電競綜合賽事、ACE聯盟、網絡直播等等。方翹楚驚訝于在網上打游戲也能賺錢,楚臨風傲然一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自己正在向年薪1000萬的目標邁進。
這個說法讓方翹楚直咂舌,她又注意到弟弟剛才對母親的稱謂“扭大媽”,很是不解。楚臨風指指老媽,神態夸張地對姐姐解釋道:“你看咱媽,年過半百,卻絕不服老,穿衣打扮處處向小姑娘們看齊,有時比你還新潮呢!這不是‘扭住青春不放手’嗎?所以簡稱‘扭大媽’!”
方翹楚聽得又氣又笑,用手指彈他腦門,笑罵他沒規矩。身為當事人的母親卻好像習慣了兒子對她的這般戲稱,反倒得意洋洋地懟他:“你娘心態年輕不好嗎?再說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扭住青春不放的,那也要有條件!”
楚臨風哈哈直笑:“果然!而且你們文藝工作者更是得天獨厚哈!”
母子三人輕松說笑,方翹楚心情開朗起來。楚臨風更是直言感慨:“姐,你回來就好了,以后我再犯事,有人給我遮風擋雨了!”
方翹楚憐愛地擼擼弟弟烏黑的濃發,從小到大,她就是弟弟的保護神,經常為頑皮的弟弟,在父母面前給他打馬虎眼。她建議弟弟可以和老爸研究一下這些軍事游戲,估計身為野戰軍主官的他會感興趣。
這下輪到何瑤毫不留情地揭發兒子了,楚正平早就對兒子愛炫耀自己能玩轉各類軍事游戲,每每不自量力地找自己父親聊軍事話題的德行不以為然了,給他起了個也算妥帖別致的綽號:紙上談兵之現代版趙括。
家庭的溫馨氛圍讓方翹楚心中充滿暖意,但是她特立獨行慣了,還是決定盡早搬到C市的軍醫大學附屬醫院宿舍去。好在兩個城市相隔不遠,周末可以回家。
方翹楚來到軍醫大學附屬醫院,先到了自己分配到的寢室。這是一套小三居的房子,兩個女實習生合住,各自一個臥室,中間的屋子是公用的客廳。一廚一衛也是公用的。
打開房門,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混亂,簡直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沙發上、地上,都扔滿了各式生活用品,廚房里倒是一片干凈,鍋碗瓢盆一概沒有,衛生間里慘不忍睹,各種女性用品隨處亂放,混亂不堪。
方翹楚是個完美主義者外加輕微潔癖患者。她對窗明幾凈,整潔如一有著特殊的追求。她馬上挽開袖子大干,不到兩個鐘頭,就換來一個新世界。
但是這個新世界卻引發一陣驚呼。傍晚時分,她的同居室友回來了,是一個年輕靚麗的女孩,可以用艷光四射來形容。方翹楚喜歡美麗的女子,看著眼前的姑娘,心里馬上浮起兩個美好的形容詞:天使面孔,魔鬼身材。這個女孩還有個好聽的名字,梅瑰。
芳齡二十四歲的小美女一進屋就驚叫連連,轉身檢查了衛生間,又大呼“完蛋了!”
方翹楚很是不解,梅瑰向她解釋意思。原來她梅瑰有個理念,那就是亂中生活,亂中取勝。對她梅瑰而言,亂就是一種正常的秩序,是她梅瑰獨有的秩序。如今被方翹楚收拾利索了,她的東西也就找不到了,因為她的慣常秩序被打亂了。
方翹楚拉她到衛生間,一一指給她物品,并說明了各式物品,包括化妝品、衛生用品的擺放規則,以及從衛生角度的考慮因素。梅瑰不能不服,但是她卻有自己的歪理邪說。她指著自己書桌下的一支鉛筆,用腳扒拉了兩下,告訴方翹楚,這支筆掉在地下好些天了,但是不到要用的時候,她梅瑰絕不會彎腰撿起來,因為她不想做任何無目的,打提前量的事。
方翹楚頓覺有點頭疼。她們兩人相差不了幾歲,但是怎么有代溝的感覺呢?
但是她很快發現其實這位同居女友并不難相處。梅瑰開朗活潑,口無遮攔,和她方翹楚性情相投。尤其是當兩人聊了一下履歷,知道都是畢業于軍醫大學,又論起年屆,梅瑰馬上改口稱呼她師姐。如今兩人同在普外一科實習,又合居一個屋檐下,也算一種特殊的緣分。
準備上床睡覺前,方翹楚婉轉拒絕了梅瑰坐在她床邊的行為,由此梅瑰知道了方翹楚有潔癖的毛病。
一夜無語。第二天清晨,方翹楚六點起床,開始自己慣常的跑步。在高原時,她就有晨練的習慣。
操場上,天色蒙蒙亮,還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但是方翹楚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或者說,是那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章雪川。他還是穿著那深黑色運動服,在跑道上長跑。方翹楚遠遠避開了他,她感覺他并沒有發現自己。
跑完步,方翹楚轉到內科樓,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婦產科。這里是她上軍醫大學時,周末經常會來發呆的地方。只為這里是她的一個紀念地,也是一個傷心處。她出生于斯,她的生母方芳也病逝于斯。
方翹楚再次坐在走廊的一角發呆,心里默默念叨著:這就是我獲得生命的地方,是媽媽用她的生命,換來我生命的地方……
來到普外一科報到,見到形形色色的同事、同學。
方翹楚碰到的熟人,都是在上次援藏醫療隊中相識的。熱情溫柔的小護士杜鵑第一個和她打招呼;丁盛醫生正準備上門診,對她點點頭;護士長秦楠正在指揮一個中年樸實的男子修護士站的電腦,隨口給她介紹,男子是她的老公——胡遠征,醫院圖書館的館員,維修電腦是他在業余地發揮另類特長。聰穎的方翹楚從他們夫妻的幾個小動作、小細節,就認定胡館員完全是一名暖男,而且是自己護士長老婆的粉絲。
幾名同學就是和她身份一樣來普外一科實習的年輕人,除了梅瑰外,還有四個男生:高明輝,是一名高富帥型的研究生,儀表堂堂,很大牌的樣子;羅宏,圓圓胖胖,是一個標準的書呆子,軍醫大學畢業生,也是梅瑰的同班同學;李想,瘦小精悍,智商超群又極有商業頭腦的一名研究生;蔣子萌,運動型男孩,祖籍東北,是從小城市考到軍醫大學畢業留校的學生。
年輕人都心熱,相互介紹了姓名和簡單履歷,幾個實習生就像認識很久的朋友一樣隨意說笑起來。高明輝更是盯著方翹楚和梅瑰驚為天人,說普通外科女生原本就是稀有動物,目測全球普外界頂尖的兩朵花,都落在此處了!李想馬上附和:“我們要做牛糞!”于是蔣子萌和羅宏也跟著嚷嚷:“我們要做牛糞!我們要做牛糞!”
方翹楚的臉微紅,故意做出沒聽懂的樣子;梅瑰卻不能罷休,她享受這樣的贊譽,卻不能白白被人調侃。原本在軍醫大學讀書時,她就是同學們暗中選定的校花。此刻她上前狠狠捶了始作俑者高明輝一拳,又大喇喇地一揮手:“你們想做牛糞,趕緊去牛棚里待著!姐姐這朵花,可是要插在無數人神往的無名高地上!”
她邊說邊隨手一揮,正巧一個人進來,誤打誤中般,被她指向了,這效果很是滑稽,眾人都哄笑起來。
被她指中的這人,身材不高,卻很結實,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皮膚黝黑,一副考究的銀絲邊眼鏡有些刻意。他的神態很怪,其實應該說,他此刻是在吊著臉,極力做出權威又冷峻的臉色,讓人看去卻總有著一絲古怪的感覺。
“都嚴肅點!這里是科室,不是飯堂!”國字臉的臉色更黑了,粗短的眉毛像劍一般威嚴豎起,卻最多形成了兩道45°的黑板刷形狀。
“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成何體統?哼!我就納悶了,怎么一屆不如一屆呢?我們那會兒剛來的時候……”他一臉官司地準備痛說革命史,對象是腋下夾著病歷本,正準備離開的丁盛,后者明顯是多次聽到他這段“想當年”,就忙指著上門診的由頭溜了。
國字臉嚴肅地做著自我介紹:“我是主治醫生田豐,博士學歷,是你們的指導老師。從今天起,你們六人歸我負責,希望大家配合我的工作,把學習搞好!”
田豐宣布馬上帶實習生們去科室各個部門轉一圈。大家換好白大褂,跟在他身后,先去病區參觀。
高明輝悄悄拉住李想:“這人?給個判斷!”他努努嘴,暗示前面走著的田豐。
李想眨動一下他細長的眼睛,又咂咂嘴:“目測是那種鳳凰男類型的,為擺脫命定的基礎束縛,拼命振翅高飛,飛到空中又認真擠兌同一隊列的競爭者,順便拉泡鳥屎整治一下飛在自己身下的同類。比如?!彼钢缸约海执链粮呙鬏x“你,我!”
“同感,握爪!”高明輝夸張地和李想握了一下手。卻被走在他身側的梅瑰盡收眼底,對著兩個男生一通撇嘴:“扇陰風,點鬼火,最是無聊加沒用的行徑!”
高明輝故意激她:“你有本事,你直接懟他!別一不留神,你這朵鮮亮亮的小鮮花,就當真插在那個鳳凰男頭上了!”
幾人嘿嘿偷笑,梅瑰想打高明輝,卻不料田豐猛然回頭,一臉不耐煩的怒容,嚇得梅瑰乖乖放下手,直賠笑臉。
參觀完病房,實習生們又來到門診,看過幾個診室,來到丁盛坐診處。有醫生進來拿了病歷找田豐,田豐吩咐實習生們好好觀摩一下丁醫生的門診,自己就出去了。
“兇神惡煞”走了,實習生們都透過一口氣來。方翹楚認真地看著丁盛在詢問一名患者,高明輝等人也在圍觀。突然間一片嘈雜聲響起,一個病人躺在擔架上被抬進了診室。
這是一名花甲年紀的患者,滿臉痛苦表情,手捂著下腹呻吟著。陪同來的家屬帶著X光片、病歷等。丁盛接過片子,認真看著片子,聽家屬講著病情,患者腹痛、腹脹多日,幾個小時前加劇,停止排氣,在當地醫院拍了腹部立位X片,說是有腸梗阻。
幾個實習生圍在擔架前,也觀察病人,搜尋著腦海里所積累的專業知識,說出自己的判斷。
梅瑰:“腸梗阻?是不是該先下個鼻胃管進行減壓啊?”
李想:“不會是什么腫瘤引起的吧?”
高明輝:“吃過什么不干凈或不好消化的東西嗎?”
蔣子萌:“目前這個癥狀,還真像腸梗阻……”
方翹楚一直沒說話,她蹲在擔架前,仔細打量患者,在他腹部輕按一下,又觀察著他的表情。
幾個實習生議論紛紛,卻都沒上前動手。此刻看著方翹楚在那里左按按,右摸摸,都有點詫異,反倒認真看著她的動作。
卻不料方翹楚突然間有了大動作,她將患者的衣服翻起來,解開他的褲子,向下褪到大腿根,于是患者的整個腹部就完全顯露出來。周圍一片驚呼,眾人的目光一起聚焦在了病人的右下腹,只見那里鼓起了一個梨形的包塊,有大半個拳頭大小。
丁盛扔下片子,也上前查看,倒吸一口氣:“原來是……”
“腹股溝疝嵌頓!”方翹楚冷靜地說出自己的判斷。丁盛點頭,正蹙眉想如何處置,將病人送到病房采取措施,卻不料剛想抬起擔架,病人大聲呻吟起來。
方翹楚馬上勸阻:“別增加他的痛苦了,我來試一下。”
她不等丁盛點頭,就神情專注地用雙手按住了那個包塊,持續而緩慢地輕輕推揉擠壓。病人不停地呻吟著,方翹楚也不看他,只是專注地按壓著。病人家屬一臉狐疑地看著女醫生,實習生們也緊盯著方翹楚的手勢,各自臉上都是驚訝和擔心的表情。
約莫過了十五分鐘,伴隨著“?!钡囊宦暤统炼宕嗟穆曧?,病人腹部逐漸縮小的包塊瞬間消失了,呻吟聲停止,病人一臉輕松,仿佛剛才的痛苦都是夢境一樣不真實,此刻他暢快地呼吸著,臉上綻開笑容。
“哎呀,真是神醫??!”病人家屬先歡呼起來。方翹楚拍拍手站起身來,幾名實習生已經圍攏過來。
“天!厲害了,我的姐!”高明輝先就驚呼,接著調侃,“你確定你是和我們一樣來這里實習的,不是來臥底的?”
“師姐,你太牛叉了!”梅瑰笑著贊美。
李想一臉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是疝氣的?”
蔣子萌:“我明白了,方醫生和咱們不一樣,人家畢竟是在高原醫院有過臨床經驗的,不像咱們都是剛出校門的菜鳥?!?
羅宏推推眼鏡,嘖嘖稱贊。
丁盛看著方翹楚也點頭:“小方醫生,不錯!”
方翹楚臉微紅,忙向丁盛解釋著,語氣完全是學生式的:“我以前恰好見過這樣的病人,就是以腸梗阻來的,其實就是嵌頓疝,發作時間還不長,所以我手法給他復位了……”
丁盛點頭,回頭叮囑病人:“觀察一下,沒有事就可以回家了?!?
他正想再表揚一下方翹楚,卻不料田豐黑著臉進來了。
田豐緊緊盯著方翹楚:“你出來一下!”
方翹楚跟著他走出診室,梅瑰和高明輝等人不放心,就悄悄在門邊偷聽他們的談話。
“方翹楚,我想提醒一下,你目前是實習生身份,而且是第一天上班的實習生,你根本沒有任何行醫資格!你知道你剛才那一下有多危險嗎?無法無天,膽大妄為!如果判斷失誤,算什么?是誰的過失?病人的命可只有一條!如果病人和其家屬知道你目前的身份,會讓你動手嗎?”
方翹楚無言辯駁,只好點頭。
田豐狠狠地瞪著她,他一向最討厭沒有規矩,以下犯上,自作主張的學生,方翹楚完全犯了他的各種忌諱。此刻他語氣更沖了,“別逞能!瞎貓碰個死耗子不算什么能耐!你該學的還多呢!總之,下不為例!”
“是?!狈铰N楚哼道。
田豐冷著臉吩咐實習生們回醫生辦公室,那里有一大堆手術記錄,等著他們抄寫。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別想一口氣吃個胖子!無規矩不成方圓!萬丈高樓平地起!都從基礎好好做起!”田豐一口氣拋出了一連串的警世名言,將幾摞手術記錄堆到實習生們跟前,才氣哼哼地離開了。
送走瘟神,實習生們像熬到了四九年,都活了過來。
“這個田醫生也忒討厭了吧!”
“瞧瞧他那張臉,都快黑成馬了!”
“我看他完全是心理陰暗!我等何其不幸,朗朗乾坤之下,竟落入此人魔爪!”
幾人紛紛感嘆,梅瑰更是為方翹楚打抱不平。
方翹楚卻聳聳肩,不在意地一笑:“其實,他說的也沒錯。剛才那事,我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恰巧是以前遇到過的一個病例罷了!”
“但你剛才完全是一派女神風范,光輝燦爛!哦,對了,從今日起,我宣布,方翹楚醫生,就是我高明輝的女神!”高明輝的豪言壯語卻被梅瑰無情地打斷:
“做你高明輝的女神有意義嗎?你如果打不敗那個‘田黑鍋’,你的女神,和我們大家,從此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她順嘴給田豐起的“田黑鍋”的外號,讓大家想起田豐黝黑皮膚上總是糾結不高興的神情,十分傳神,且有畫外音,大家都哈哈笑成一團。
下午實習生們來到手術室參觀,恰巧看到一臺緊急手術正在準備中,大家都很興奮,興高采烈地準備留觀。
但是黑著臉的田豐又出現了,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兒:“那些手術記錄你們都抄完了嗎?不會走,就想跑?都趕緊回去干該干的事!”
大家有點沮喪,梅瑰忍不住發聲:“手術記錄是死的,手術實踐是活的,現在放著這么好的觀摩機會不讓我們學習?不知道田醫生您是怎么想的?”
“你?!”田豐瞪眼正想呵斥她,卻見主任成斌走了進來,他像是來找人,看到這番情景,就對田豐道:“這臺手術很具挑戰性,的確值得觀摩,給他們安排一下吧!”
“是,主任?!碧镓S恭恭敬敬地回答。
成斌離去,田豐的臉又黑了,“趕緊都上房去!”他指指左側上方的大玻璃窗。手術室是一個下沉式建筑,四周上方都安著玻璃窗,實習生們可以在那里清楚地觀摩到底下的手術情況。所以一般上去就俗稱“上房”。
田豐加上一句哼唧:“想看都給我上房,目前這里還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實習生們戀戀不舍地離開手術室。格外不甘心的方翹楚一步三回頭,好奇地看著手術室的一切,心里感嘆:到底是一流醫院,這里的設備是多么的完善和先進啊!
她邊想邊向外走,無意間落在了最后。田豐有點不耐煩,就一個勁兒催她“趕緊!動作快,向外走!有什么好看的?”
方翹楚暗中瞪了他一眼,加快步子向外走去,沒想到在門口一下子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人穿著手術衣,雙手半舉起在身前,是外科醫生洗消后的習慣動作。
“哦,對不起……”方翹楚趕緊致歉,定睛一看,卻是章雪川!她馬上收起充滿歉意的笑容,換上一副冰霜面孔,還不忘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她從余光看到章雪川一臉驚訝又尷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