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婼看著地上躺著的兩人,杏眼又死盯著董心緣,恨不得立刻把她生吞活剝。
“事不宜遲,你們速回曠煦。”蒙婼道。
“你一人可要小心。”那是一名藍衣少年,言語包含溫柔與眷戀。
蒙婼淡淡回答:“這天庭我比你們熟,況且這里沒有人會懷疑我,我安全得很!”
藍衣少年彎腰準備抱起麒麟子,一旁佯裝昏死的董心緣突然睜眼,手上撒出一把粉末,那少年慘叫一聲,急速退去。
董心緣趁機抱起麒麟子瘋狂逃跑,蒙婼卻如同在看小丑胡鬧,倩影一閃便來到董心緣面前,出掌擊在她胸口。同時,有另一男子出現奪走麒麟子,麒麟子實力不濟,拼命掙扎也掙脫不了。
然而,韓珞的生命守護并未失效,蒙婼一掌拍出卻遭反噬,董心緣趁機脫身,轉身追趕。
一回頭,卻見他們帶麒麟子跳入一白色裂縫中, 她思緒一閃便猜出那裂縫是阻隔天凡兩界的強大屏障,無一定道行者擅入,非死即傷。她卻只是稍稍躊躇,便義無反顧縱身躍入其中,一片白茫茫撲面而來,轉眼間,麒麟子與那兩名少年卻不知了去向。
眼前一陣電閃雷鳴,董心緣知是那天雷降臨,她覺必死無疑,無欲垂死掙扎。一道紫色天雷劈在身上,她只緊閉眼縮成一團,無助似暴風中的枯草,韓珞的生命守護瞬間被完全破解,生死關頭她卻無人可呼喚,她心中倍感凄涼。
然而,耳邊隆隆驚雷只持續了幾個呼吸,眼前忽地豁然開朗。董心緣望著那白云藍天,一時竟沒了主意。
她正欲思考自己竟為何能大難不死,身體卻倏然墜落。她頭下腳上,驚得張口尖叫,卻反得了滿嘴狂風,這才慌忙閉上嘴。眼見一片城鎮的輪廓越發清晰,董心緣才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想起自己是會騰云駕霧的,忙掐決施術,但不知是否因為她受了傷,百般嘗試,體內仙力皆難以聚集,身下云霧稀薄無法支撐她的身體,她就這么搖搖晃晃,華麗麗栽進了一蓬茅草中。
腹部傷口似又裂開,她捂著腹部,疼得皺眉,咬牙堅持不出聲。她聞見一股騷味,撩了茅草,見一匹黑馬正氣定神閑地嚼草,才知自己毀了人家的窩,掉進馬廄里了。
她吃力地爬出去,嘴里茅草還未吐干凈,便見一男子手上提著滿滿一桶水,正目瞪口呆看著她。
不知他看見了多少……
董心緣吐了草,訕訕一笑道:“那個……馬……馬廄很漂亮……”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那塌了有大半邊的馬廄,董心緣頓覺頭頂有排烏鴉啼叫飛過。
她實在不知如何解釋,最后甚至生出打暈了這馬夫逃之夭夭的念頭,卻聽那馬夫拱手問:“敢問姑娘芳名?”
董心緣聞言微愣,細細打量那馬夫,他雖著了粗糙布衣,卻掩不了那與眾不同的氣質,長得確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若不是她見過季往郢那般容顏,定會為這馬夫的英俊贊嘆幾句吧。
不過她砸了人家馬廄,這廝問她名字做甚?難不成是為了往日算賬便利些?
董心緣不動聲色,禮貌回答:“小女子姓童名圓。毀了公子馬廄實在抱歉,不知多少銀兩才夠補償?”
那馬夫儒雅一笑,正欲說話,卻忽地抬頭望天,面色瞬間轉冷,董心緣心中亦生出危機與警惕。下一刻,那馬夫倏然揮手,破爛衣袖卷起一陣風,把董心緣輕輕推進馬廄里,她剛從這兒爬出來,現下又得了個滿嘴茅草,卻不敢動彈甚至不敢出聲。
“你這幾輩子倒都和馬扯上關系了。”一女子聲音忽至,柔美若水,如曲如歌,不是那天上的風神蒙婼又是誰?
“洛翔本就是神駒轉世,不做馬夫又有何為?”那馬夫淡笑道。
“這馬廄……你照料得倒是好啊!”
“讓風神見笑了,洛翔昨兒個學一法術,剛剛閑來無事便放了玩,卻沒控好力道,實在慚愧。”
蒙婼瞟一眼那傾倒的馬廄,董心緣全身瞬間繃緊,仿佛有一把刀從她身上劃過。最終蒙婼還是未起疑,對洛翔道:“你那六道輪回的懲罰已然圓滿,我這便接你重登仙位吧。”其聲音似笑非笑,聽著詭異異常。
“多謝風神大人。”洛翔恭敬一拜,模樣甚是卑微。董心緣卻品出其中味道,想必這洛翔對這風神深有芥蒂。
“你我也算是同渡了一劫的,自不必如此客氣,往后還是與千年前那般,隨意喚我蒙婼吧。”蒙婼說得親切,那倨傲卻是無論如何斂不住的。
“上仙宅心仁厚,但基本禮數洛翔還是要守的。上仙親自來迎洛翔,是否……”
“沒錯,靈翔,我要你幫我辦件事。”
請求變成了命令。
“洛翔愿效犬馬之勞。”
“幫我尋一女子,其名為董心緣。”茅草中董心緣心口一緊,外面蒙婼說話并未停頓,“她穿了天凡屏障,生死未卜。你尋遍這周遭一帶,要確定她已死。若見了便殺了。到時候我再風光引你入天庭,保準不會虧待了你!你可明白?”
命令又成了威脅。
洛翔恭恭敬敬道:“洛翔謹記。”
“我不可擅離天界過久,這便要回去了。靈翔,這差事你可給我辦好了!”蒙婼化做一道光消失不見,洛翔卻依舊保持作揖姿勢,馬廄里董心緣亦不敢亂動。
一種冰冷之感忽地掃過身體,董心緣知道是蒙婼在以神識掃視這一帶地區,若不是洛翔方才那一揮,順道在她身上施了法術,恐怕此刻董心緣早已被蒙婼發現。
這蒙婼城府當真深得很!
待神識掃描消失許久,洛翔才上來解了董心緣身上仙術,未與她多說,攙扶她匆匆離開此地。
洛翔帶董心緣出了馬廄,轉彎便見了一座隱于翠竹中的竹屋,四下林鳥輕啼,屋前有流水淌過,又加溪石游魚,景色如詩如畫,入目入耳皆是說不出的愜意。她原以為那馬廄是一大戶人家的,卻不想竟只是在洛翔自家后院,一時驚得呆若木雞。
洛翔見她神情,輕笑道:“童小姐定以為洛某只是哪戶人家的馬夫吧?”
董心緣尷尬一笑。
那竹居前掛有一牌匾,其上毛筆字俊而雅,是允茉齋三字。
“這‘茉’字所指為何?”
“那是我故去的愛人。我允她生生世世,卻最終負了她,一人茍活于世。”洛翔哀嘆道。
董心緣不知如何安慰他,洛翔轉而卻微笑,帶她進一客房,為她備了熱水,準備換洗衣物。她見那米色衣裙雖舊卻干凈整潔,想必是洛翔那愛人的,不禁對他添了更多好感,心里亦為他悵然。
她在澡盆里一遍遍摩挲腹部傷口,那細細一條疤根本沒有裂開,卻依舊傳來劇痛,且程度在漸漸加深。季往郢果然不是嚇她的,那誅魔真是詭異得很。
然而那疤的痛,卻不及另一處的傷。每每憶起季往郢,董心緣便再弄不清自己,恨得想要一刀殺了他,卻又忍不住去想他,想他的一顰一笑,想他的一言一語,即使那都是引她墜入癲狂的罌粟,她仍不可遏制地想。
待洗完出來,洛翔已備好了飯菜。飯食簡單清淡,但董心緣本就習慣清苦生活,這對她已是足夠。飯后洛翔讓董心緣吃了一枚丹藥,她略遲疑才服用,而后腹部傷口竟不再疼,驚得她不知所措,看洛翔的眼神又有了變化。
“此藥只能暫時壓制那傷口。解鈴還須系鈴人,明日洛某便帶童小姐上松曜。”
松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