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琬琰估摸爾不刃未曾打清自己的照面,又猜度這畫像對爾不刃的重要,便胡亂拋出畫像拖住了他的步伐,現她幾拐幾折擺脫了爾不刃的追逐,卻聽見時初九在身后大呼。
“打住、打住。”時初九急急喊停,葉琬琰忙回頭看去。
一串白色的腳印隱約地跟在葉琬琰的身后,葉琬琰以為早擺脫了爾不刃的視線,說不定還可以來個全身而退,誰成想發現密室的入口撒了一層特殊的粉,遇到密室外溢出的水即顯白色。酷熱的天氣,汗水早已在身上凝了一層,但葉琬琰仍是吸出一口冷氣,繼又慶幸時初九發現得早,若爾不刃尋得蹤跡是往膳食坊,她的身份怕是早已暴露。
葉琬琰一邊脫鞋,急忙將腳上的粉末蹭掉,正穿好鞋,卻又聽見時初九斥道。
“你簡直是胡鬧!”時初九氣急敗壞地罵了出來:“我當你只是來送酒,誰知你鬧出這么一出。虧得那王爺未曾見清你,你究竟是來做什么的,倒是存得怎樣的僥幸心,差點又連累了我!”
葉琬琰咬了咬唇,不作聲,踮著腳貼著墻根向前走。火辣的日光曬得她眼前昏冥,她盡量地蜷縮在墻影下,將垂頭喪氣的她和一片烏墻溶在了一起。
葉琬琰徑直往前走,也不抬頭,一頭青絲頂著日光照下的光亮,晃得時初九心煩意燥。
他繼又抱怨道:“以前我自我覺得長相還行,現下看著你,怎么越發覺得礙眼了!”
葉琬琰回頭看了看他,見他飄在半空眼神幽怨地盯著自己,終是有絲懊氣道:“我是在那水榭處被人推下水的。”
時初九怕是自己聽錯了葉琬琰說的話,腦中又回響了一邊她方才所說,才確定自己真沒聽錯。他正斥責得起興,冷不防葉琬琰甩來這么一句,他也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了。
兩人沉默時,隱約傳來一陣過路聲,時初九也不顧不得眼下的難堪:“怕是要朝我們這邊走來,我們還是趕緊出府。“
“王府守衛機動,但有風吹草動,定是各類出入口先被封,貿然出去已是出不去。”葉琬琰蹙眉輕言:“我在這府中亂走也不妥,王府之地,面生之人被發現在莫名之地,必然起疑,還是早些回膳食坊未好。只是這膳食坊稍遠了些,那老媽子倒是管著午膳之事,在她回來之前回去就行。”
“既然這樣,也要先尋一處避避。”時初九焦急地望了望遠方,視線卻被道道灰墻擋住,。
葉琬琰貼墻而立,身影狹促,灰裳頹頹卻也像有了倦意。如斯環境,尋地而匿,黃沙之府鮮有草木怪石藏身之處,并且遠了易碰見府中人,近了可選之地甚少。她沉默了片刻,啟唇吐息:“正有一地,略顯偏僻,卻也不遠。”
主意已定,葉琬琰忙是躡著手腳悄然前進,幾番折拐險是撞見人,幸靠灰墻避了下來。腳下步聲渺渺,心中之石卻越壓越重,葉琬琰按捺不住,沉沉地嘆了口氣。
時初九只當她是心中有悔意,冷言道:“現下后悔有何用。”
葉琬琰卻未曾如時初九那般想得遠,她只是憶起所行之處正是門浮生的住所,當年他入府時,身份低微,自己在府中地位又輕如鴻羽,府中管事也就撿了個偏僻之地打發了事。今日見得門浮生,葉琬琰已有不爽,誰知現在還是要跟他拉上關聯。只是慶幸的是,這個時辰正是一日最熱之時,門浮生此時多半在涼室伴著爾不刃消暑解悶,可惜爾不忍已被她擾了納涼之興,門浮生也未嘗可以安生度過這炎炎夏日。
再啟目,已到了門浮生的住處。不似府中主屋的繁縟重華,門浮生的住處只是火烈王府淺淺的一道風景,簡約秀氣的小房立在深深的角落里,灰黑的木漆和府中的灰墻相呼應,如小屋主人看上去的性子一般低調沉靜。
撩起衣角,葉琬琰彎腰快步走向屋門,正要推門時,卻聽吱嘎一聲,屋門被推開了一條手掌般寬的縫。
那年夏天,天藍如水洗,葉琬琰步履匆匆地走向王府的偏門,錦鞋上的金絲鯉魚在翻飛的絳色裙角下時隱時現。她推開了偏門,起先也是這般寬的一道門縫。門縫的那頭,是她的故友,她的親梅竹馬,正灰頭土臉,彎著腰側著身小心地看了過來。
門縫的這頭,她笑著,她欣慰著在她身后空虛冷漠的世界,能遇見童時純潔的友情。
今日,還是一般寬的門縫,葉琬琰在這頭,門浮生在那頭。
門浮生一身華衣,站在她面前,滿臉的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