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一士兵甲胄還來不及脫下，便來到了北疆王府的一處院落。

“說。”身著月白色蘇繡錦衫的男子放下手中的宗卷，抬起頭來，雖然美目依舊，卻很明顯有一絲疲憊。

“前方戰報，我軍在巫雨山關口包抄奇襲，兩面夾擊，敵軍已被擊退，現于云雁關外駐扎。”戰時持久沒有進展，現在一個小小的喜報，也萬分地激動人心，軍隊的氣勢瞬間就被提升上去，連這半跪在地的士兵也一副躊躇滿志的神情。

“好，你退下吧。”說話的是四皇子，也就是現在的北疆王胥于澤：“二哥，這一招果然奏效，現在軍心大振，我們想要乘勝追擊的幾率也要大很多！”

然而，胥于奚仿佛沒有聽到四弟的話，眼簾低垂，反而有些神情嚴肅。

“二哥？”見胥于奚并沒有說話，胥于澤不禁有些疑惑，莫不是這些天連夜處理這些公文太累著了？

還有那個江湖人稱麥仙翁，傳聞能以毒術讓人起死回生的鬼醫夏清鷗，前幾日竟然主動提出來要協助他們，這個人向來不與任何朝堂之事扯上關系，況且天下局勢來看，他們雖然占據這北方七城，與其他大國相比也只不過是彈丸之地，兵力糧草也遠遠不及，怕是這麥仙翁也并非起了輔佐明君之心。

胥于澤雖然久戰沙場，倒也是勇猛多于智慧，排兵布陣也靠多年的經驗積累，論謀略他深知自己比不上二哥，所以自從把二哥從洛城接應過來之后，這軍務基本依仗胥于奚了。

“聽說在我出去的日子里夏清鷗來過了？”一直斜靠在一旁的梁柱上沉默不語的胥于修直起身來說道，走向身邊的黃花梨玫瑰椅坐下，拿了杯茶輕輕吹了吹。

“嗯”胥于奚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終于緩緩開口道：“三弟四弟，不知你們可曾聽說過‘九世嫡姑’？”

九世嫡姑？胥于澤有些困惑，剛剛不是還在談麥仙翁嗎？怎么突然跳到個什么九世嫡姑了？

“二哥說的是那個傳說？”聽到九世嫡姑這個詞，胥于修握著茶杯的手指不自禁地繃直，繼而，暗中掩飾過去，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道，雖然很短暫，卻依舊被心細如綿的胥于奚發現了。

胥于奚并不揭穿，而是接著他的話說道：“的確，這是一個被奉為禁忌的傳說，我偷偷從藏經閣的一本古書中看過，據古書記載：九世嫡姑每九代君王出現一位，而且都是天下動蕩，戰局混亂的時候，傳說中九世嫡姑具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她所認可的君王候選人必然是一統天下的霸主。”

“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嗎？”胥于澤有些不相信，憑一個女子之力，怎么可能顛覆天下？

“誰也不知道到底這個傳說是不是真的，畢竟沒有人能存活到下一個第九代君王，但是史書上所記載的九脈門之役，棲霞谷八十一路軍馬全部莫名消失都頗為蹊蹺。”

“二哥既然這樣說，莫不是下一代君王便是新的第九代君王？”

“三弟猜的沒錯。”胥于奚從書案邊起身，望著窗外，半牙新月大部分都淹沒在暗潮涌動的夜色中，樹影憧憧。

“雖然這九世嫡姑的傳說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謠言可畏！”

“莫非那麥仙翁也是打著九世嫡姑的主意？”胥于澤的話一出，三人均陷入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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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珊，小姐——又珊，醒醒——”似乎感覺有人在搖自己，仿佛黑色的匣子突然被撬開一角，有什么聲音透進來。

頭好痛，像是炸開來一樣，這是溫又珊有了知覺后的最切身的體會，但還是勉強自己慢慢地睜開眼。

總算適應眼前的光亮后，入目的首先是那天邊圓圓的紅日，正有西落的趨勢。

溫又珊發現自己正躺在澹臺云瑤的懷中，榕玉在一旁焦急地看著自己，想開口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暫時還發不出聲音，只得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澹臺云瑤發現了又珊蠕動了一下嘴唇似乎還是說不出話來，連忙拿過一小碗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清涼的水滋潤喉嚨地那一刻，溫又珊才感覺自己總算活了過來：“我這是怎么了？大家都沒事兒吧？”好像不久之前自己還在打節拍來著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寨子里的人都沒事，但是似乎都剛剛醒來，對剛才發生的事情都沒有印象的感覺。”一向性格活潑的澹臺云瑤竟然也少有地皺起了眉頭。

“是啊，太奇怪了，明明感覺只是睡了一小會兒，可是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口干舌燥，饑腸轆轆的。”榕玉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附和道。

溫又珊慢慢支撐起身子，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和之前印象里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羊毛氈還是穩穩地平鋪在桑木椅塌上，佳肴也都是剛燒好不久的樣子，連杯中的酒也仍舊清澈甘醇。

然而，正是這樣看似一切都很正常，卻反而更讓人在意。雖然宴會才剛開始沒有多久，但是也不會真的所有人一口都沒有動筷子，然而桌上的美食卻是完整無缺的，還有那杯中的酒，即使山寨之人多豪爽，卻總有些老弱婦孺不適合喝酒的，但所有的杯子中卻都倒滿了。這一切太刻意了，簡直就像在演一場戲，一場看似完美無瑕卻漏洞百出的戲！

“于修呢？”溫又珊突然發現自己醒來之后都沒有看到過他。四下張望了一圈，也沒有搜到他的身影。

云瑤沒有出聲，倒是表情有些不大好。

“小姐，我們醒來之后就沒有看到過胥公子了。”還是榕玉接過話來。

“又珊，我心直口快你別介意，我就覺得那男的有問題，他一來，我們寨子就出問題了，現在還到處找不到人，肯定是躲起來了。”云瑤還是憋不住話，氣呼呼地嘟囔著，兩瓣粉唇都快嘟地都快可以掛水壺了：“說不定之前也是假冒乞丐，想博取你的同情心呢！”

假裝！乞兒！混入山寨！一個個詞匯在溫又珊的腦海里飛竄。像海嘯的突然來臨，瞬間就卷起滔天的巨浪。

他真的只是在騙我嗎？我還應該相信他嗎？當得知他沒有死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心真的是不可抑止地感到激動，然而，他卻……不不，不是這樣的！他并沒有動這里的一分一毫不是嗎？

自己還在本能地為他找借口！溫又珊不禁握緊了手，把裙邊都擰出了一道道褶皺。

要冷靜，冷靜！溫又珊，你要冷靜！仔細想想，仔細想想……你該怎么辦？

“又珊，你就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他如是說到，全寨宴前一天，自己送緋色糕的情景突然撞擊到腦海中！

他這么說難道有什么別的意思？難道他真的……

溫又珊沉默良久，榕玉和澹臺云瑤看到她一直呆滯的神情和動作都不免有些擔心，兩人相望一眼，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溫又珊抬起頭來，綻開燦爛的笑靨，連那彎淺淺地梨渦都盈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溫又珊撐著桌邊站起來，揉了揉快要麻痹的雙腿，緩緩地走到那棵老月桂下，抬起頭仰望那一輪即將西落的紅日，禁不住自嘲：“真是傻啊，可是……誰讓我偏偏信他呢？”

“云瑤，榕玉，我決定了，我要去找他，當著他的面問清楚！”溫又珊轉過身來，信誓旦旦地說道。

當然，云瑤和榕玉的心中都是在想：“又珊/小姐，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