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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請安

孟昶終于還是決定派遣使者前往南唐和北漢,商議共同抗周一事,南唐李璟與北漢劉鈞也一如所料的同意了孟昶的建議。自此,三國同仇敵愾,共同抵抗后周的進攻,為后蜀抵抗后周的力量再多增加了一層可靠的保障。

不過才過了六月中旬,芙蓉苑中已然有不少的樹木原先碧綠的葉子開始漸漸有了泛黃的趨勢,負責清掃的太監宮女每日都在不停歇的將落在地面上的落葉清掃干凈,剛剛掃完這里,那里又落下一些;掃完那里,這里又落下幾片,如此往復,竟是將一整日的時間都用以保證整座芙蓉苑外觀上的整潔干凈。

我也懶得理會,只任由她們一刻都不敢停歇的做著手中的事情,也不管他們如此浪費時間做這些事情的意義究竟在哪里,只是路過時抬抬腳,卻不多說什么。

剛開始幾天,我還心疼他們如此勞累自己。然而,接二連三的勸阻卻依舊無法讓他們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一些有意義的事情上,反而還害得他們得了其他宮苑主子的一頓數落,便也就不再管了,任由他們繼續。

肚中的孩子已經快要四個月了,方才猛然發覺時間竟快得有些離譜,有些驚人。仿若還是十年前同九重哥哥一起玩鬧的日子,卻已然經歷分離太長時間,仿佛都已經快要忘記了當時的自己竟是哭得仿若一個小小的淚人兒一般。

扶著雁翎的手,身后跟著夢煙、靜桃等一眾丫鬟,前呼后擁地便出了芙蓉苑,朝著太后宮中行去。

自從得知我懷孕的消息之后,李太后不僅往我身邊多加了幾名伺候的宮人,還免了我一日早晚三次的請安。但,我身為后宮嬪妃之首,有些規矩總是不能輕易便打破的,卻也因拗不過孟昶和李太后的意思,最后只得一人退一步,每日去太后宮中請過早安便可,硬生生將一日三次的問安換成了一日一次。

“娘娘,不是奴婢多嘴。您說,本來太后娘娘好意,免了您一日三次的請安,您便順著太后娘娘的意思多好。況且,您這還懷著身孕呢,若是旁人,只怕是早就巴不得有這樣的恩典呢!您倒好,不但千推辭萬推辭,如今還得每日早起去請安。這后宮中可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瞧著,等著您出事兒呢,您怎么還自己往那些個陷阱里跳啊?!您如今可不同往日,您可莫要忘記了您肚子里可還懷著皇帝陛下的骨肉呢!您就算不顧及自己,也得考慮一下小皇子啊!”雁翎是這些丫鬟中唯一陪我時間最長的,也算是我的陪嫁丫鬟了。跟我在宮中呆了幾年,人也已經學得十分的激靈,進退得當了。今日突然如此,只怕是這些日子以來的明槍暗算太多,她心中也開始有些著急了吧?

先是有人在我的飯菜中下藥,再就是芙蓉苑中負責修剪花草的小丫鬟被人收買而在院中放上一些氣味混雜后便容易致人小產的花草,要么便是在我要經過的路上放上幾顆不容易入眼的小石子......一次比一次狠辣,一次比一次計謀更深,然而卻也一次比一次幼稚,讓我覺得如果不將計就計都是對想出這些方法的人的一種不敬。

我猜不出做這些事情的人是誰,畢竟在這宮中,想要讓我肚子中的孩子不得出世的人太多太多,也許并不是一人所為都是指不定的。

“難道每日里躲在芙蓉苑中,什么都不干,便不會被人算計嗎?”我挑眉轉眼看了一眼雁翎,我的一句反問,她便猛地噤了聲,不再發出一言半句,想來,她亦然是明白那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的。扶著她的手,繼續向前行進著,“在宮中起起落落五年,雁翎,身為一個一等丫鬟,你所看到的和聽到的,理應比我要多些。你所感受到的爭斗,自然也應當是要比我所知道的多些,怎會還會有如此單純的想法?”微微的嘆息一聲,有些心疼她,她大我五歲,如今已然是到了可以出宮的年紀,卻因為我的緣故,而久久不愿離去,“若是在宮外,能夠在這高墻大院中還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而且,如你這般的聰明,定然能夠得那些個年輕才俊的青睞,尋得一門好的姻緣的!又何苦在這后宮之中,受這許多的折磨和苦楚?!”

出宮的日子還剩下短短的半月,我已經苦口婆心的不知勸了她多少次,然而,她卻仿若一頭倔驢一般,任由我如何的勸慰,卻只一門心思的想要留在宮中。

“娘娘!如果您再要趕奴婢走,奴婢出了這紅墻綠瓦,便死在那宮門之外!”她突然跑到我的面前,猛地便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頭聲在這寂靜的清晨顯得異常的突兀不和諧,卻將我的眼淚也磕了出來。

在馮府中的時候,我同她一起伺候大小姐,兩人也如同姐妹一般每日有說有笑。聽說我要代小姐入宮,她千求萬求,方才求得老爺和小姐答應讓她以陪嫁丫鬟的名義陪我入宮。如今,這一陪,便是五年!

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浪費到了我的身上,我不想她將剩下的美好韶華都毫無怨言的投身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五年來,她和我榮辱與共,不論是在芙蓉苑還是在冷宮,她都將我護在她的身后,一如長姐護著心愛的妹妹一般,盡著她的全力不讓我受一丁點兒的傷害。如今,她已然過了嫁人的年紀,若是再耽誤幾年,只怕再要想嫁人,便是件越發難上加難的事情了,即便我再私心想要將她留下來,卻也不能毀了她后世的幸福啊!

“雁翎!”我站在她的身前,剛剛伸出想要扶她的手因著這突兀的聲音而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是不是應該再往前伸出幾分,還是應該將手收回。眼睛卻是看向了雁翎身后正裊裊婷婷地向著我們的方向行來的一眾女子。

為首的身著一件錦繡羅芳裙,身披白色絨毛外披,長而黑密的秀發在頭頂綰成一個漂亮的流云髻,頭上插滿了珠釵,卻并不顯得凌亂,反而使得她整個人遠遠的看上去萬分的雍容華貴。脖頸上一條長長的珍珠項鏈,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十分的珠圓玉潤,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兩眼。

“給貴妃娘娘請安!”

“給張太華請安!”

一眾的女子嫣然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前面、后面,整個人似乎都被這些女子的聲音包圍在了中間,仿若無論我想要如何的逃離這樣的氛圍都將是一件難以達成的奢望。

她們卻似乎并沒有如同我這般的抵觸,似乎并不知道在這靜謐的清晨她們的聲音多么得讓人覺得萬分的聒噪,恨不能立刻離開此地,將這些讓人心生厭煩的聲音通通都甩到腦后。

然而,卻依舊只是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將彎曲的身子直起,整了整面上的神色,也便再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只盡量保持著自己身為貴妃應有的儀態沖著她點了點頭:“起吧!”沖著她伸了伸手,虛扶一下,輕微一笑,便繼續道,“怎么?本宮竟不知張太華要去太后寢宮請安竟也要經過此地!莫不是......張太華是專門來向本宮請安的?!”

這條路本就是出入芙蓉苑的唯一道路,也只有芙蓉苑這一個去處是要從此處經過的。她在這個時辰出現在這里,除了是去芙蓉苑,我還真想不出她還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然而,卻無法從她面上的神色猜出她現在出現在這條路上的原由,也懶得想。

我只冷冷的看著她。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便沒有向我表達過什么善意,我自然也無需浪費自己的腦力來笑顏應對她。

第一次見面,她便對我針鋒相對,險些讓我背上那些我最為不恥的罪名。即便沒有真正的撕破臉,但,在這宮中,只要是個人,便已然得知了我與張太華不對盤的消息。只要我同她一起出現,所有的宮人便都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仿若我同張太華的戰火隨時都可能波及到她們身上一般。若是我沒有在意他們是否出現,他們便也樂得盡快的逃離,而不愿再向我靠近半分。

我也只得無奈的享受這份讓人無言的孤寂。也幸好還有雁翎他們和孟昶一直在身邊陪伴著,不然只怕我便要真正的被悶死了!

“不是!”她顯然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我,也顯然是沒有預料到我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她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停游離不定的眼眸讓我看出了幾絲異樣,卻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她急急的辯解中滿滿都包含著陰謀的味道,讓人無法忽略半分。

“不是?莫不是張太華是要去摩訶池?!還是......散花樓?!”我冷冷一笑,對于她如此慌張的模樣突然感到有幾分的好笑,話到最后,語氣中也不免帶了幾分嘲諷。

過了芙蓉苑,便是摩訶池和散花樓,若是再走的話......可就出了后蜀皇宮了!

我知道她一大早起來,定然是不可能是為了向我請安的。嬪妃每日晨起唯一需要請安的人便是太后,瞧她剛剛過來的方向,想來應該是已經向太后請過安了。然而,卻是向著芙蓉苑的方向而來,莫不是,她真的存了什么心思?!

“不是!不是!摩訶池、散花樓,那都是陛下賜給娘娘的地方,嬪妾哪里敢踏足半步!嬪妾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向娘娘請安的!就是為了向娘娘請安的!”她急切的解釋著,眼睛卻是不由自主的向著道路的盡頭看去,每一個眼角偷眼瞧去的動作都萬分的小心翼翼,卻又帶著幾分讓人疑惑的神秘。

我哪里信得過她這番說辭,便是連身后的靜桃和夢煙只怕都是騙不過的!只是,也不愿再多生事端,便微微沖著她一笑,也不管這笑中帶著自己的幾分虛情,幾分假意,便也就只溫和的笑著,也許并不帶著什么情感,不過只是禮貌的笑容:“安便不必請了,如今遇到了,妹妹不若陪姐姐我一同再去向太后請個安,也一同在太后宮中用了早膳再回吧?”

她只愣愣的點頭,我明顯得看到她微微松了一口氣。我拉著她向前,她的眼睛卻依舊不停的向著我身后的方向看去。不知是因著慶幸我放過了她,還是因著什么別的原因,她竟沒有反對,只順著我的話不停地點頭答應著:“好!全憑姐姐安排!”說著,便匆匆向我的身側走來。然而,她這一連串的舉動卻越發引起了我的疑惑,眼睛也不由得朝身后看了一眼,卻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雁翎!你若愿意跪,便跪著!只是莫要在這路上擋著了別的主子的去路!去!此時摩訶池那邊也算是安靜無人的,你去那里跪去!隨你跪上多少個日日夜夜,也是無人會管你的!再者,你今日竟敢一而再的同本宮頂嘴,倒是本宮太過寵你了!正好,摩訶池邊上雜草叢生,也需要有人打掃一番,你今日一早便將那里打掃干凈,仔細那些個藏起來的角角落落!若是下午叫本宮看到一根雜草,仔細你這小蹄子的皮!”我狠狠地瞪了雁翎一眼,微微彎下身沖著她使了個顏色,便扶著匆匆向前趕了兩步走到我身側的靜桃的手,繞過雁翎,便徑自朝著太后宮中行了去。

“奴婢知錯了!奴婢一定好好打掃!不會讓娘娘看到半根雜草的!”走出兩步,還可以清晰的聽到雁翎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心底不由一笑,對她越發的感覺親昵。

多年的感情,果然是不愧的。只一個顏色,一句簡單的話語,她便已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不知,她是否能夠發現些什么。邊走邊向后看了雁翎一眼,心中總有一種讓人發寒的感覺,總覺得有什么事情是應該被發現的,然而,卻在不經意間被我忽略了過去。

心中的不安因著離芙蓉苑越來越遠而越來越強烈,然而,無論如何努力的思考,卻依舊無法將所有的事情捋順清楚,然后抽絲剝繭,找出我想要找到,或者說是應該被我找到的東西。

路上似乎花費了太長的時間,不過幾步遠的距離,到了太后宮中的時候,天已大亮,太陽也已經清晰可見了,圓圓的紅紅的一輪,散發著幾縷熱意,卻已然不是天邊那一道簡單的亮光了。呈現出來的它原本的形狀讓人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人間的團圓,紅火的色澤仿若僅僅只是瞥上一眼都足以為人間無私的播撒下每一縷細膩的溫暖,讓人的全身都不由得充滿暖意。

掀開厚重的大紅色門簾,香味迎面撲來,抬眼便可以看到案幾上的香爐正裊裊的升騰著一縷青煙,煙波浩渺間,竟是讓人感覺仿若入了畫境,帶著幾分不真實之感。

太后正端坐在火爐邊,斜靠在軟榻上,手中的青花瓷茶杯中也正升騰著裊裊的熱氣,將原本便已經暖意融融的屋子襯得越發的讓人覺得舒適異常。

在寒風中呆得時間太長,整個身體似乎也已然被寒冷侵襲的沒有一處溫暖的角落,剎那間被熱氣團團包圍在中間,還有些不太適應。

“臣妾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金安!”

“奴婢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又是每日都要聽上至少一遍的話語,長久的時間下來,似乎不需要多少的默契,所有人都可以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句問安的話。

“起吧!都是自家人,每日卻還要受這些個虛禮。你們累,哀家可也不輕松!”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聲音中竟是滿滿的疲憊和笑意。

每日的晨昏定省早已成為后宮中特定的禮節,太后、皇后,每日都要虛受嬪妃們的禮,一日三次,長久下來,單單是聽,也已然要聽得乏了。況且,如今孟昶的后宮中,只有太后占據著最為高貴的位置,皇后的位子已然虛空了太久,所有的問候便全部由太后擔著了,若說聽得不膩,那只是騙人的話罷了!

可是,若說要將這些禮節全免了,只怕太后也是不會高興的吧?!畢竟,受這些禮,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更是向所有行禮的嬪妃說明,這后宮中誰說出來的話才是最有分量的,誰又是那個除了孟昶外可以輕易決定她們生死的人!

我微微一笑,看著面前依舊保持著慈眉善目的太后,笑著將手放入她伸向我的手中,在她的注視下坐到了她對面的軟榻上。兩人中間只隔著一張檀香木的矮桌,淡淡的檀香味道在兩人中間蔓延,倒是將茶水的味道都淹沒地聞不見半分了。

“你看你,每日都如此折騰自己。便是昶兒看著不心疼,哀家的心每日都得提到嗓子眼兒上。只有看到你安然的出現在哀家的面前,哀家才能將這顆提著的心放到了肚中啊!”她重重的嘆息一聲,另一手便撫在了我的手背上,聲音突地變得有些嚴厲,“你們這些個丫鬟是怎么伺候的?!你們主子懷了身孕,怎么能讓她如此受寒?!瞧瞧這手,怎的如此冷?!”丫鬟們嚇得一下子便齊齊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著頭,說著“太后饒命”、“太后恕罪”、“奴婢知罪”之類的話。

在后宮中,這些丫鬟奴婢們每日不停說的,便是這樣的句子了吧?!十年如一日的說著,也不知道她們是否曾經感到過厭煩?!

“母后,可千萬莫要責怪她們。我只想著芙蓉苑離這兒并不遠,無需穿戴這些,顯得整個人都十分的笨重了!還不到冬日,倒是將冬日的衣服都穿了個齊整!”我沖著她巧笑嫣然,“未曾想,在路上遇到了張妹妹,一時間竟是聊得忘記了時間,也才如此晚才來向母后請安,還請母后不要怪罪才好!”

她是孟昶的母親,孟昶敬她愛她。那么,她便也是我的母親,我也便敬她愛她。只當她是一個尋常期待兒女天倫之樂的普通母親。

“還沒說你呢!你便自己往上撞了!你也是,怎的也不知道自己多穿些衣服,如今已然入了秋,況且你還懷著身孕,怎么還可以如此任性?!你這孩子!母后知道你心腸好,可也不能總是如此寵著這些個下人,若是他們仗著你心軟欺負你,那可如何是好?!”她嗔怪了我一眼,眼睛中也現出了幾分尋常母親的神色。

然而,我卻也清楚的明白,她如此這番說辭也不過是說給張太華聽得。畢竟,在這后宮中,即便她如何的不喜歡我,也總是不會任由旁人騎到我的頭上的。何況,她也總還得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對我極度寵愛的樣子,然而讓旁人將對我的嫉妒心加重幾分,也好讓我多受些苦,最好能夠算計的我無法再接近孟昶半分才是最好的!

“不是還有母后為臣妾做主嘛!”我說著便伸出另一手附上她的手,配合著她,也算感受著這片刻母女同樂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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