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放在矮柜上的茶水變得溫熱不燙人了,他才將蜷縮在一起的戚禾輕輕扳直,兩只手掌放在她瘦弱的雙肩上,小心的將她扶起。
把她扶起后,才看見她的雙頰有一些紅暈,看得他一陣心神蕩漾。
努力收回情緒,拿過一個軟枕放置在她的背心處,企圖讓她倚得更加舒服一些。
他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一直小心著行動,他就擔心動作太大將戚禾吵醒了,一個喝醉酒的人被無情吵醒會有多難受,他很清楚。
將心比心,他不愿意讓她難受。
將她放到了合適的位置,他才拿起放置在矮柜上的茶杯,拿著湯匙攪動幾下,感覺里面的東西都均勻以后,才用湯匙舀了一點向戚禾的嘴里喂去。
喝醉酒的人多多少少的都會感覺有些口渴,簡相與拿著的湯匙一碰到戚禾看起來有些干干的嘴唇,嘴唇一碰到水源,她本能的張嘴將茶水收入腹中。
吃完還咂咂嘴,面容帶起一絲微笑,仿佛在說味道還不錯。
她如此天然呆傻的舉動逗樂了簡相與,他抿著唇淺淺一笑,將整個茶水被端遞到她的嘴邊,他想或許一口一口的喂有些浪費時間。
興許她是真的口渴了,她仍然閉著眼睛,卻在簡相與將整個茶杯遞到她的唇邊慢慢的傾斜,她馬不停蹄的自己自發的喝光了杯里的所有茶水。
待到茶杯再無茶水后,他才將茶杯拿開。
扶著戚禾讓她再次躺下。
她卻依舊沒醒,可能是喝得太多了。
查看了一下她的動靜,既沒有自己打自己,也沒有蹬被子,他才像是了了一樁心事一般重新回到他的書案后批略竹簡。
可他的目光總是時不時的落在離他不遠的女孩身上。
時間過得很快,夜幕已經將近,批略了幾個時辰的簡相與有些疲倦,本想上塌躺一會兒,休息一下。可看見戚禾還沒有醒過來,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也不想去別的房間睡,索性不挑剔的伏在書案上閉眼就睡。
房間內瞬間就安靜了,連一根針掉到地上去都能聽的出來。
等到戚禾醒來的時候,月亮已經高高掛起了,剛剛醒來,她的腦袋還有些迷茫。她有個習慣,就是醒來的時候要發會兒呆,這個時候最好誰都不要來打擾她,否則她就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和人生氣。
過了好久,等到感覺意識略微清醒了些,她才轉動她的眼睛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個環境真是……越看越覺得眼熟啊……
不會是那個人的寢室吧?
她不置可否的皺了眉頭。
她在這里不會是在做夢吧?還是她喝的酒沒有醒?
為了驗證事情的真假性,她狠了狠心咬著牙用手在腿上狠狠一掐,瞬間疼痛鋪天蓋地的襲來,疼得她打了一個哆嗦。
難道這都是真的?她真的在簡相與的房間里?還睡在他的塌上?
突如其來的現實讓她有些不能接受……
是她記憶出現了紊亂還是他抽風了?
撩開身上的錦被,翻身穿上鞋子,反身將錦被隨手折了三折,扯扯床單,卻不想力氣使得大了些,床單“嘶”的抗議一聲,徹底報廢……
戚禾無語的望著手中不小心撕下來的床單布條:“……”
能說不是故意的嗎!
簡相與那么有錢,一定不會介意一條床單被撕壞了吧……她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雖然知道安慰都是沒用的……等他知道了她干的壞事之后一定會被他無情的白眼一番……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不能把它……粘回去吧……
自我安慰完畢,將那一塊布條塞進袖口里,向外走去。
剛走了兩三步,書案上的一坨不明狀物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東西看著怎么那么像簡相與?”戚禾自言自語一番,“要不去看看?”
“還是讓我看看去吧……”說完還表示贊同的點點頭。
她放輕了腳步,一步一步悄悄的走到簡相與的身邊。
他此刻伏在桌面上,將他的身后瞬間變得比戚禾還低,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徹底的看清楚他。
只見他的頭微微的偏向一側,平日里看著有些凌厲冷漠的雙目微微闔上,看上去格外的無害。
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的眉頭一直緊皺,嘴唇好像還有些微微發青,在戚禾的注視里,身子還時不時的動一動,像是想用動作來取暖一樣。
對于自己喝醉了酒霸占了他的床使他只能委屈的在書案上趴著睡,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種歉疚感和感動。
歉疚于她的無理取鬧牽連了他,感動于他一個這么怕冷又認床的人卻愿意把溫暖給她,把寒冷留給自己。
他無言的作為,使原本放肆肆虐的酸楚和苦澀盡數消失不見,愛慕和心疼全都一瞬間涌上心頭。
擔心他受涼了生病,她走到他放衣服的柜子里隨意找了一件衣服,輕手輕腳為他蓋上。
提了一個凳子在他旁邊坐下,觀察了他的面色一炷香的時間,看著他的面色漸漸回緩成正常的樣子,她一顆懸著的心才安心的落地。
因為經常半夜來偷窺他,她知道了他的睡眠習慣,估計他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她已經清醒了,自然就要回家去了,在臨走之前,當然要給他留下一點信息了。
目光掃過書案上的東西,她的腦袋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個辦法。
從他的紙張中隨意挑了一張紙,右手提起放在硯臺上的一支黑色毛筆,在那看起來快要干涸的墨水上亂涂一番。
轉著眼珠子,心里想著想跟他說的話,確定了要些什么,她才提筆慢慢寫。
寫了一半,她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不行不行……這個太丑了!”
戚禾平日里練筆的時間很少,基本上一有空閑就練武去了,導致每每到了要寫字的正經時刻,每次都寫得歪歪扭扭的難能入眼。
本來以為能夠獨特一把的……
嫌棄的把用過的紙張揉作一團,隨手就扔在了地上。
“我就不信了!”她咬咬唇,目光專注。
撩了撩袖口,露出她修長白皙的手腕,再拿出一張紙,這次,她認認真真的一筆一劃的寫。
可是……這次她必須要信了……
老天真的是很公平的……給了你一扇門,必然要給你關上一扇窗。
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有可能寫得一手好字,也有可能寫得不堪入目。
但這個寫得一手好字的人,很顯然和戚禾無關了,她絕對是那個武功高強,但寫字難看的……人……
“太欺負人了……”嘗試無果,只好無奈的放下手中的毛筆和紙張,看著那跟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沒和正形的字跡,她都有些不忍看了,這種字怎么拿得出手啊……怎么能拿給簡相與看啊!他不得笑死她啊……
雖然不敢想象簡相與大笑的模樣……因為那一定是非常……嗯……毀滅人倫的……
她悲催的在心里大聲哀嚎——
“算了,還是不寫了……”
自暴自棄的自言自語一聲,扔了手中的毛筆就快速的信步離開,就跟后面有什么東西在追她一樣。
她要離開這個讓她覺得丟臉的地方!
急著離開的戚禾,忘了被她拋棄的紙張和毛筆了……
她只顧著回家當鴕鳥了。
等到她想起來,又不愿意去把它們找回來了,因為——她已經困了……
所以當簡相與因為手麻而醒來時,抬頭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地上被揉成一團隨意丟棄的紙團,和毛筆被丟下時墨水亂灑的滿地黑色……
對于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就變成了這樣,簡相與心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
戚禾這個磨人精又做壞事了!
直了直身子,身上披著的衣袍衣袍滑落下來,在衣服落到地上去之前,他眼快手快的把它撈了起來,手指微微握著。
衣服是他的沒錯,看這一屋子的狼藉和衣服,估計是戚禾醒了以后做的事了。
心里突然有些緊張,突然就擔心起她會不會生他的氣……
突然余光瞟到落在地上的紙團,起身,彎腰,將紙團撿起來。
再有幾步,彎腰,又撿了一個紙團。
將兩個紙團放在他的書案上,起身邁開步子,緩步走到他的床榻邊,一抬頭,就看到了他的錦被……和已經不能叫做是床單的……床單……
那不知名的東西就像被別人狠狠地蹂躪了一番一樣……現在的樣子簡直就是不堪入目噢-_-……
白色的錦被模樣狀態都還好,只是有些皺被人折得有些不規整而已,無傷大雅。
可是!誰來告訴他,他的床單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
當然,這個時候在這里肯定是不能有人出現給他回答問題的,除非有什么不是生物的東西……
無果,他只好默默的將已經不成型的床單換下來,重新換上一條干凈完整的床單。
又將被子和枕頭全都換了,還將如此狼狽的房間收拾好了,這時已經夜深人靜了。
收拾東西時馬不停蹄的,讓他出了一身淺淺的薄汗,拿了一些沐浴需要用的東西,向他的浴池走去。
走在浴池的路上,他的腦袋里一遍遍回想今日所發生的全部事情,莫名其妙的,他好像有些不討厭今天那些關于情情愛愛的一切東西。
不知不覺中,他的嘴角已經微微揚起,原本就精致羨人的五官就更加鮮明了。
就在他思想最為松懈的時候,他身后的氣息猛然一變。
背后有尖銳的刀風向他襲來。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警惕的先做了反應。
他彎腰躲過霸道凌厲的大刀,身子往右邊一閃,立刻就離開出了凌厲大刀的偷襲圈。
沒有等他調過氣息,來人的大刀巧妙的在空中精巧換了一個方向,再次向他揮刀而來。
來人的大刀刀法看似凌厲,卻帶了些他熟悉的味道,莫名的,他就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可他敢肯定,這個人他一定認識。
他的腳踢到來人的肩膀,那人悶哼一聲,知道打不過簡相與,便立即采用三十六計的走為上計,幾起幾落只見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足以見得來人輕功不錯。
簡相與的武功不錯,可這輕功就是最大的一個硬傷,他本想乘勝追擊,可聯系到自己的實際情況,也就默默的自覺放棄了。
他敢肯定,這個人一定還會來的……
狹長的雙眼望著那個人消失的方向微微瞇起,在夜里,顯得他的一雙眸子襯得如同星辰一般閃耀卻不灼人。
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起到底是誰偷襲他。
其實他能感覺到,那個人來偷襲他只是想來挑釁一下他,并沒有真正的想殺了他的心情,所以對剛才的還手,他也留有了一些余地。
就這個神秘而來的人的身份和背景,讓他心底產生了一點微弱的興趣。
來日方長,我必當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