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中)
- 宮簫吟堇香
- 零落半
- 2055字
- 2020-10-12 16:33:57
“將王爺吩咐你的事細(xì)細(xì)講來!”
何婧英將那男子領(lǐng)進(jìn)書房,屏退眾人后,在案前坐下,面色嚴(yán)肅地吩咐道。
男子垂手而立,臉上泛笑:“王爺只是吩咐小人傳話,并無其他。”
見男子絲毫不松口風(fēng),何婧英微微蹙眉,似有些失落——這么多年,難道,他還是不信任我?他派人要傳達(dá)的信息,竟不是交給我的嗎?
“王爺并無其他吩咐,”男子像是惡作劇成功般,露出勝利的微笑,“只是小人對王爺心意自有一番揣測?!?
“哦?你且說來?!焙捂河o暇顧及男子言語中的狂妄。
“小人以為,”男子挺直了腰桿,緩緩說道,“王爺只怕要在東宮待上些時(shí)日。在此期間,王爺是希望在下能助王妃一臂之力?!?
見何婧英面有狐疑,男子拱手自薦:“不才馬澄,會稽剡縣人氏。幸蒙南郡王恩惠,現(xiàn)為王府門客?!?
何婧英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男子平靜的臉龐,心中的疑團(tuán)稍解。蕭昭業(yè)早有防備,才會將自己的門客打扮成仆從模樣帶去東宮。想必是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迫使他非留下不可,故而派馬澄來相助。
馬澄?這個(gè)名字很是耳熟??
“既如此,你可有甚么計(jì)策,能讓王爺從東宮脫身?”
“現(xiàn)下須得查明王爺留在東宮的緣由。王爺布在東宮內(nèi)的眼線雖受重創(chuàng),但尚余了幾個(gè)藏得深的,在下這便去知會他們,探詢府內(nèi)現(xiàn)況。另外,王妃有些日子沒去向太子妃請安了罷?”
??
男子的背影消失在門框,何婧英輕舒一口氣,倚在漆木雕花椅上,闔目小憩。
馬澄,馬澄??
何婧英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gè)名字,仿佛有答案呼之欲出。
哦!原來是他!
馬澄其人,出身寒門,父母雙亡,靠代寫書信、販賣書畫為生。其相貌風(fēng)流,做人尚屬本分,卻在加冠之年,因拐騙良家婦女而被捕入獄。服刑將滿一年之時(shí),他愣是空口白話地說服獄卒將一封自薦手書郵驛到建康城,最后輾轉(zhuǎn)送到了蕭昭業(yè)手中。彼時(shí),蕭昭業(yè)正廣納英才為門客,見信中辭藻華麗、行文流暢,論及治國之道更是侃侃而談,遂大筆一揮,命當(dāng)?shù)乜h令釋放馬澄,將其納入門下。至今已一年有余。
猶記得那日,蕭昭業(yè)收到此信,一時(shí)間神懌氣愉,何婧英好奇之下,討得那封信來瞧。通篇讀過,只覺得酣暢淋漓,為執(zhí)筆人的少年英氣深深感染。那封信的內(nèi)容,現(xiàn)在已記不分明了,唯一印刻在腦海中的便是那一句——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天下良駒,不過苦覓一孫伯樂耳?!焙捂河⑹种行偶埛钸€之時(shí),輕嘆道。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shí)。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詩經(jīng)?王風(fēng)?黍離》
“稟王妃,東宮傳來消息。因太子妃身體抱恙,故南郡王留在東宮侍奉,連早朝也不去了。據(jù)府中我們的人回報(bào),王爺昨日都呆在早幾年居住的修竹園中,除探望太子妃和接見臨汝公外,幾乎不曾與人來往。我們的人尋得機(jī)會進(jìn)入園子,見到了王爺。王爺只是吩咐,讓我等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何婧英困擾地喃喃自語著。方才馬澄帶來的消息在腦海中一遍遍盤旋,只是心頭異樣的感覺并無半分減輕,仿佛有什么事情將要發(fā)生似的,令人惴惴不安。外頭的勢力正受到重創(chuàng),他卻只是安安分分地呆在東宮之中,看看母親和弟弟,還下令不要輕舉妄動?這是什么道理?他究竟因何掣肘,投鼠忌器?何婧英苦苦思索也想不出一個(gè)合理的答案。
“何必庸人自擾?”她自嘲地笑笑,“堂堂南郡王還沒這點(diǎn)自救的能耐?”
“來人,傳膳!”
一道道珍饈美饌擺上了桌,一干婢女靜立于一旁侍候。她緩緩舉箸,但似乎食不甘味,很快便放下了筷子。一旁的侍女見狀便要呈上漱水,衡蘭輕輕一攔,溫聲勸道:“王妃不再多用些嗎?”
“天燥了些,沒甚么胃口。把這些菜賞下去吧。”
“王妃這兩日食量愈發(fā)小了,可是身子有恙?不如尋個(gè)醫(yī)女來瞧瞧?”
“不妨事?!彼龘u了搖頭,“衡蘭,你留下陪我說會子話。近兩日一閑下來,就愛胡思亂想?!?
“是。”衡蘭答應(yīng)著,招呼丫鬟們利落地撤下了桌上的佳肴。
丫鬟們一一退出屋子,衡蘭開口問道:“王妃可是為了王爺?shù)氖聭n愁?”
“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shí)?!彼性诎缴希种械慕?zhàn)友谥目冢忝及櫰穑八宦暡豁懙亓粼诹藮|宮,究竟是遭到脅迫還是權(quán)宜之計(jì)?若是父王當(dāng)真氣急,翻臉無情??”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王妃未免多慮了。最壞也不過是老子教訓(xùn)兒子,棒打一頓出出氣罷了?!?
瞧見衡蘭一臉認(rèn)真的模樣,何婧英不由得“撲哧”笑出聲來,“你倒好,總是能把事情想得這么簡單?!?
“奴婢腦子不靈光,自然想不到深了去?!焙馓m憨笑著,“王妃不妨也把事情往簡單了想,免得徒增困擾?!?
“我也想啊??可若連我都不以為意,王爺真出了事又該何人去救?”她緩緩闔目,面色又沉重了下來。
“王爺雄韜偉略,不會出事的。奴婢覺著,王妃近兩年對王爺?shù)氖掠l(fā)掛心了,沒由得苦了自己??”
“胡言亂語!”聞言,何婧英睜開雙眸,叱責(zé)道。
“王妃恕罪!”
“不是說了,讓你沒人的時(shí)候叫我‘小姐’的嗎?‘王妃’‘王妃’的,聽著刺耳?!焙捂河⒍⒅@個(gè)打小跟在自己身邊,憨厚實(shí)誠的丫鬟,嗔怪道。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