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太陽早已下山,還好早了一刻入宮,不然又要惹不必要的麻煩了。
還未踏入浣顏閣就聽見一片叫罵哭鬧之聲,我小心翼翼的站在院子中央,竟然看見一群宮女太監(jiān)跪在地上發(fā)抖,慕含跪在最首位,正要發(fā)問,突然感覺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是哪個宮的?”原來是個管事嬤嬤,只是面色不善,手拿皮鞭,有幾分兇神惡煞。
“奴婢......”目光掃視一片,瞄見銀月沖著我做口型,分明是“不要說”三個字?!芭荆筋侀w執(zhí)事宮女。”
“又是浣顏閣的小蹄子!”嬤嬤輕蔑的哼哼兩聲,“和你家主子一樣丑還有臉害我們家娘娘?!?
我無所的打了個哈欠,反倒激怒了她,拿著皮鞭就要用力抽下,只聽到一聲嬌喝:“住手。”
是麗嬪,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此時站在外沿,身上披著鵝黃的蜀繡披風(fēng),未施粉黛,臉色透著不健康的蒼白,想來應(yīng)該是小產(chǎn)不久元氣還未恢復(fù)。
“李嬤嬤,你好歹算本宮的手下,怎能如此沒有教養(yǎng)?傳到外人耳中就成了本宮管教不嚴,奴才到處咬人的罪過了?!丙悑屮P眸輕挑,嫵媚萬分。
李嬤嬤嚇的丟了魂,趕忙磕頭請罪。我怔了怔,隨后盈盈一拜,一言不發(fā)。
她笑了笑,撥弄著手上的鎏金護甲,“本宮當是什么人呢,原來是慕美人的大貴人來了,我說怎么的她就能一步登天,有你這個貴人,想不飛上枝頭都難啊。說不定拿紫荊花來害本宮的主使就是你吧。果然聰明吶?!?
麗嬪把矛頭指向我,這下怕是在劫難逃了。
“妹妹不知姐姐患有哮喘,送花本是好意,絕無加害之說。”慕含的聲音有幾分顫抖,看樣子是在極力隱忍。
聽到慕含的話我算是理清了大概,前日皇上賜給浣顏閣五盆紫荊花,她怕麗嬪心有不滿,才送了三盆給麗嬪的伊菊宮,沒想到麗嬪患有輕微哮喘,紫荊是哮喘病患的大忌,雖然慕含做了這么久的伊菊宮執(zhí)事宮女,但她應(yīng)該不知道紫荊花對哮喘有害處。這下子麗嬪算是掌握了慕含的把柄,往日里就一直對她不滿,現(xiàn)在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呸!你也配叫本宮姐姐?要不是往日里本宮的扶持,你早就分給那些個太監(jiān)做對食了,如今倒好,背叛主子,跟本宮作對。你一個低賤的洗腳奴出身還真妄想步步高升?做夢!”麗嬪面色潮紅,氣急攻心,不住地咳嗽著,一旁的宮女立刻端來熱茶為她順氣。
我進宮數(shù)月,勾心斗角的事大大小小也見得多了,但每次都以局外人的眼光對待,此時自己參與了進去又是另一番滋味。北宇瑾辰所謂的明哲保身用在此刻最好不過,但我深知,今日麗嬪放過我,他日也將以十倍奉還。
“據(jù)奴婢所知,三盆紫荊都放在伊菊宮園中,園中又空氣流通,風(fēng)向朝南,而伊菊宮寢殿朝北,花粉不易傳入室內(nèi)。前日又經(jīng)過雨水洗刷,花朵也被打落,所以應(yīng)當是對娘娘造不成傷害。”我裝作溫順恭敬,暗笑原來的德欣帝姬落得如斯不堪境地,跪盡了所有不該跪的人。
麗嬪輕哼一聲,眼波流轉(zhuǎn):“你的意思是,本宮錯怪你們主子咯?既然你如此護主心切,本宮應(yīng)該成全你了,李嬤嬤,你看,這大貴人左臉都燒成這樣了,右臉上是不是缺些什么?”
李嬤嬤打了一個激靈,道:“對,對,這小蹄子就該嘗嘗胭脂烙的味道?!?
胭脂烙,顧名思義,讓臉上落上胭脂印,要經(jīng)過熱開水煮沸的鐵板烙在臉上,刑法極其殘忍,七年前,先帝的美人因為沖撞了太后就被施以此刑,容顏盡毀后跳井自殺。
銀月張大了嘴,爬到麗嬪腳邊,“娘娘,素錦姐不是有意冒犯的,請娘娘發(fā)發(fā)慈悲放了她吧?!?
“滾!再來求情,本宮連你一塊罰?!彼唛_銀月,直徑走向我,揚起的手落在我完好無損的右臉,聲音洪亮。
我不怒反笑,她有些慌神,“賤婢,你還敢笑!”話剛落音,她再次揚起手,卻停頓在空中,指著我戴的那只銀耳墜問道:“這耳墜,這耳墜怎么在你這里?”
“娘娘若是喜歡,奴婢大可贈與娘娘。”
她退后一步,暗自思慮了良久,道:“本宮身子不適,快扶本宮回去。”
“可是,娘娘,這胭脂烙還......”李嬤嬤不甘心的問道。
“閉嘴,本宮讓你回去,哪那么多廢話?!?
言畢,匆匆走出浣顏閣,待她們不見了人影,眾人才擁簇著慕含進了寢室。
我坐在地上,輕輕按了按右頰,疼痛伴隨著酥麻的癢,不用鏡子瞧就知道鐵定是腫了。
銀月用袖子胡亂的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涕淚,來到我身邊,想碰一下被麗嬪打過的地方,但又不敢,戚戚地收回手,又開始涕淚橫流。“素錦姐,差一點,我就見不到你了?!?
宮里位分高的嬪妃確實可以隨意處置一些低微的宮女太監(jiān),弄得人心惶惶,但這又是不成文的規(guī)定,誰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還不如螻蟻。
“哪有那么嚴重,傻丫頭?!蔽胰嗔巳嗨齺y糟糟的頭發(fā),笑道:“都過去了,我要去太醫(yī)院要些壓驚的草藥熬給主子喝,你取些冰水,待我回來了敷臉?!?
“嗯。”她這才放下心來。
天氣漸漸涼起來了,我漫無目的的走在宮里,周圍過去了一群有一群行色匆匆的宮女太監(jiān),華燈初上,淡黃的的光暈籠罩了整個闔宮上下,就像是裝在琉璃盞里的精致飾物。
我摘下耳墜仔細端詳,實在想不出為什么麗嬪看見它會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不過整個東西倒是救了我一次,我心里開始產(chǎn)生了一些對北宇瑾辰的恐懼,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怎么才能斗得過他。
楊柳依依,細柳枝條如婀娜少女飄搖不定,也正如我的心緒一般,返而復(fù)之,搖搖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