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焱震驚。轉身,伸手,緊緊地抓住痕妝的手,他的瞳孔中甚至一閃而過一抹驚慌。他用力拉著痕妝,想要將她拉上來。
變故發生的太突然,他的大腦還來不及反應,只能憑借著身體的本能。而他的身體的第一反應就是,救她,他不能讓她死!
獨孤焱震驚于自己的反應,更加的震驚于痕妝竟然會如此不小心,將自己置于如此危險的境地。
岐山之名,傳遍天下,尤以險、峻而聞名。岐山的山谷,是千百年來,沒有人敢再去好奇的地方。
難道,這個女人是真的太害怕了,才會導致她的手足無措?
雖然只認識了一天,獨孤焱心里卻相信,痕妝應該不是一個會因為害怕而將自己置于險地的女人。況且,這個女人面對那么多殺手,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可能會害怕這小小的岐山?
最重要的是,上岐山的決定,似乎是她做出來的。
大腦迅速轉動著,如此多的認知,也不過只是一瞬便從獨孤焱的腦海中閃過,然后得出最后的結論:
落崖,恐怕是故意為之!
下墜的身體猛地一頓,便被懸掛在了半空當中。痕妝的眸子里閃過一抹震驚,隨之,便是滿滿地惱恨。
這個男人,居然會想要救她?!可關鍵是,這個時候,她根本不需要他救啊!他也不想想,她痕妝是什么人,會真的因為害怕那些慫包嗎?
無言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痕妝看了看天,隨即也顧不得再多想,趕緊向獨孤焱遞了個眼色。
如果稍遲一些,被這伙黑衣人發現什么破綻異常,那他們倆可就真的只能死在這里了。到時候,尸體也沒有人能夠發現,發爛發臭了都沒有人會理會。
獨孤焱會意,微微一笑,胳膊上的力道便松了幾分,手卻是依舊緊緊地握著痕妝的手,不松開半分。
一切不過發生在片刻之間,并沒有引起黑衣人過多的關注。
在黑衣人看來,由于下墜的力道太大,這個男人不僅沒有救到那女人,反而使得自己站立不穩,被那女的給拉了下去,這也算是如有神助了。
岐山是出了名的死崖,落下去的人從來沒有再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因此也就成了天下最神秘莫測的地方。
站在崖邊,向下望去。云霧繚繞,到處霧蒙蒙的一片,離山頂三尺以下,都被霧氣籠罩著,卻是一座看不見底的深谷懸崖。
“老大,要不要下去找找看?萬一他們沒死,逃了,被主人發現,我們就沒命了。”
其中一名黑衣殺手向前一步,向下望望,詢問道。
站在崖邊向下看了兩眼,便趕緊往后退了兩步的殺手首領的語氣明顯帶了些顫栗和憤怒,他一掌拍在那黑衣殺手的頭上:
“找你個頭!不知死活的東西,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自己下去找去,別拖累兄弟們!你可知道,當初,云漪瀾母女二人可就是從這里掉下去的!”
一聽到云漪瀾母女,眾黑衣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黑衣殺手也縮了縮脖子,趕緊往后退了兩步:“老大,聽說當初趙王派下去找云漪瀾母女的人沒有一個活著上來的。這話是不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不成?我跟了主人這么多年,那是我聽過最恐怖的事情了!”黑衣首領夸張地說著,繼而又繼續解說道,
“聽說這崖下常年彷徨著一只猛獸。只要是落了山崖的人,就算沒有被摔死,也會被那猛獸給吃了的。找人的那幾天,那猛獸的嚎叫聲徹夜的響,幾乎就沒有停過。所以,但凡是從岐山山崖上掉下去的人,那都是注定了的尸骨無存,誰還敢去找?!不要命了?!”
似乎是為了應證殺手首領的話,一聲長嘯劃破長空,從崖下傳來。那嘯聲中充滿了興奮,似乎是那只猛獸見到了新鮮的食物而發出來的聲音。
幾名殺手已經被黑衣首領說得后背發涼了,這一聲分辨不出是什么動物叫聲的聲音無疑一下子將他們僅剩的勇氣全都震沒了。
于是,剛剛還陰氣森森,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們,這一會兒卻如同一群受了驚的鳥獸一般,四處逃竄。
痕妝和獨孤焱紛紛落下懸崖,獨孤焱發現,痕妝原先臉上的驚恐全變成了得意。那種神采飛揚的模樣,更是讓他忘記了移開視線。
獨孤焱正看得呆住,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散發的自信,光芒耀眼,腳下卻已然踩到了堅實的土地。
預料之外的落地,又是在情理之中的得救,獨孤焱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雙手不由得握緊。
“喂!松手!”
獨孤焱突然收緊的力道讓痕妝的手掌一陣疼痛,她用力甩著獨孤焱那只如同癩皮膏藥一般地手掌,疼得齜牙咧嘴。
獨孤焱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還一只握著痕妝的手,下意識地松了幾分力道。
痕妝用力將手從獨孤焱的手掌中拽出,看著微微泛紅的手掌,痕妝惱火地喝道:“你恩將仇報啊!握那么緊干嘛?!疼死我了!”
獨孤焱尷尬地笑笑,一張英俊的容顏卻在痕妝看不見的地方,漸漸地泛上一抹紅暈。
獨孤焱垂頭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掌心,剛剛那溫暖的溫度和細膩柔滑的觸感,如同一根羽毛一般,輕輕地從他的心上滑過。
正呆愣間,一個白色的肉球一下子從眼角竄了過來,滾到了痕妝的懷里。于是就有了殺手們聽到的那聲充滿威嚴,宣誓主權的長嘯怒吼。
獨孤焱趕緊放下手,滿心戒備,以為是敵人的偷襲,還未出手,那白影便已經沖向了痕妝。他正暗自懊惱著自己動作的緩慢,耳邊突然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
那聲音充滿空靈,在這片空谷中回響,那么的悅耳動聽。
獨孤焱轉頭看著身邊女子那明媚的笑容,一時間竟看呆了。
相識的時間不過短短的一天,可是這個女人卻在他面前表現出了太多的一面。溫柔大方的與他們交談了一夜的她,動作流暢利落跟他打斗的她,千嬌百媚向他撒嬌的她,還有那個堅定執著要救他的他......還有此刻,笑得如此燦爛,如此開懷的她......
“哈哈哈,好了好了,黑子,別舔了,哈哈哈,癢死我了,哎呦!黑子,黑子,快放開,癢死我了,別舔了,哈哈哈......”
獨孤焱正看著痕妝發呆,卻突然聽到一個極其不協調的名字出現。他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黑子??
獨孤焱看看痕妝懷里的白色肉球,突然覺得他有些無法理解這個女人的思維了。
明明是一只比雪還要白的動物,怎么會叫......黑子?這么……額……這么奇怪的名字……
“嗚嗚嗚……”
那小東西在痕妝的臉上不停地舔著,很是親昵。毛絨絨的樣子,看上去格外的可愛。
“好了,好了,小東西,別舔了,我知道了。”
痕妝伸手輕輕摸了摸那團肉球身上的毛發,輕聲哄著。
獨孤焱很是好奇,看看那團看上去很是和善的小絨球,伸手便要去摸摸那團毛絨絨的毛發,疑惑地問道:
“這……是狗嗎?”
手剛剛伸出去,痕妝卻突然往前移了兩步,好像是在躲著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似的。
獨孤焱有些尷尬,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才愣愣地收了回來。他并沒有想要傷害那小東西。痕妝這樣子,他雖不是很在意,總不免讓人覺得難過。
而她的懷里,那只小動物也好像受到什么威脅似的,爬到痕妝的肩上,沖著獨孤焱齜牙咧嘴的,隨時防備著獨孤焱的靠近。
這么一來,獨孤焱更加尷尬了。
痕妝好像感知到了他的心思一般,轉過身來,一手抱著黑子,一手輕撫著它的腦袋,安慰著它。黑子也隨著轉了過來,依舊朝獨孤焱齜著牙,一雙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隨即,又懶懶地鉆到了痕妝的懷里。
“黑子不喜歡陌生人靠近,更不喜歡別人說它是狗。”
痕妝解釋著。臉上的表情,平平淡淡的,沒有任何的波瀾。仿若這一句解釋,并不是為了解釋他的疑惑,而是為了保護黑子。
“嗚嗚嗚……”
似乎是為了應和痕妝的話,黑子從痕妝的懷里鉆出頭來,一雙大眼睛緊緊地盯著獨孤焱,充滿了戒備。那樣子似乎在說“你再說我是狗試試!”
“好歹咱倆也認識兩天了。剛剛又一起經過了生死,怎么著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不用這么充滿敵意吧?”
獨孤焱有些好笑。明明救了他的命,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秘密,這會兒說話卻又那么冷淡,這個女人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最重要的是,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痕妝并不理會他的控訴,只是冷冷地看了獨孤焱一眼,一臉“我跟你不熟”的表情。上下打量了獨孤焱一眼,好像在看一只怪物一般,卻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獨孤焱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臉上卻依舊帶著笑容。對痕妝如此的冷眼以對,并沒有介意,而是轉頭,卻將目光轉到了黑子的身上。
總覺得怪怪的,那個小東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動物,之前似乎并沒有見過與它長相相似的。他之所以說它是狗,也不過是因為它看上去很可愛罷了。
這么一番細細的打量,獨孤焱似乎想到了什么,滿眼驚奇。剛剛沒有仔細去看,這會兒認真一打量,才發現真的是十分的相像:
“這是……麒麟??......但是......怎么是白的?這種上古神獸,如今恐怕應該已經絕種了吧?”
眼前這個跟它的主人一樣囂張的肉球,真的是那個只有在古籍中才會出現的上古神獸嗎?似乎不太可能。
但是集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牛尾為一身,像極了書里的描述,除了身形以外,似乎沒有什么區別。
似乎是聽懂了獨孤焱的話,黑子原本十分驕傲的。身為上古神獸白麒麟,它有著自己的自豪。
聽到“絕種”二字,黑子隨即變得悲傷了起來。它嗚咽了兩聲,似乎不愿多說,便鉆進了痕妝的懷里,再也不愿意出來的樣子,看上去十分的可憐,哪里還有剛剛半分的囂張,簡直就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模樣。
“它是白麒麟,雖然它們一族曾經雄霸江湖,令天地為之變色,只是如今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它了。”
這個世界上,如今也只剩下她了。
痕妝感傷,不知是為黑子,還是為她自己。她的手指輕柔地撫摸著黑子,一下接著一下,動作極其溫柔,似乎是在安撫著黑子。
“它告訴你的?”
獨孤焱指了指黑子,越發地疑惑了起來。上古神獸的事情,痕妝就算再聰明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這世界上雖然白麒麟的存在并不多見,甚至在包括他的大多數人都認為白麒麟是一種只存在于古籍中的動物,但是,如今見到了一只,誰又能保證不會再有第二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