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突然想起黑衣人留下的戒指，摘下來讓尤坦師傅辨認。
“這是陰影塔奇物制造大師卡拉迪奧·馬拉喬制造的二十套制式對戒——死神低語中的一對。一只叫做絕望呻吟，一只叫做恐懼哀嚎。這套戒指是陰影之主特意定制，用以獎勵有功之臣。據(jù)我所知，這些戒指都已經(jīng)有了主人。”經(jīng)尤坦師傅辨認之后，戒指重新發(fā)出了幽光。
“所以說神秘的黑衣人來自陰影塔？”梅杰問。
“這是最直接的推論。不過陰影之主已經(jīng)在陰影塔隱居了30多年。他與黑炎兄弟會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也許他就是黑炎兄弟會口中的黑暗君王。”梅杰撇撇嘴，隨口一說。他對這件事不太感興趣。
“也許，不過我不太相信。陰影之主并不熱衷權(quán)力。現(xiàn)在我教你怎么使用這對戒指。”尤坦師傅拿起戒指，仔細解釋：“奇物，從根本上來說是利用法陣從佩戴者身上吸取元力并將其儲存起來以供使用的一個容器。一個奇物就相當于一個無需施展時間的額外技能。例如這對死神低語，“絕望呻吟”一天可以每天施展一次心臟驟停術(shù)，“恐懼哀嚎’可以一天施展一次肢體枯萎術(shù)。這兩個技能屬于元力掌握的層次，你現(xiàn)在就能用。使用時只需將戒指對準目標，拇指按下按鈕就可以了。”
他把戒指遞給梅杰。
“注意，如果不想殺人，千萬不要把它們對準別人。等我們把災民安頓好，我?guī)闳ヒ粋€地方，系統(tǒng)地教你元力技能和元力奇物的知識。”他拍拍梅杰的肩膀，站起來走回人群。
梅杰把戒指戴上，和他并肩而行。
人們在樹林間的一片空地中。此時卻悄然無聲。梅杰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尤坦師傅顯然也是，他們加快腳步，轉(zhuǎn)過一塊大石，來到了空地。
人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像一條條被扔到岸上的魚，菲歐娜也在其中。柳河鎮(zhèn)的火光已經(jīng)暗淡下來，透過樹木的空隙，幾道狹窄的紅光照在人們身上，映出人們蒼白而平靜的臉龐。風停了，樹葉偶爾騷動，讓火光投下的影子斑駁閃動。
尤坦師傅瞬間從腰間掏出了一把閃著幽幽綠光的匕首，靠到一顆粗大的松樹上。梅杰也掏出匕首，學著他的樣子靠在一顆最近的樹上。
他聞到一絲酸腐的甜腥味，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尤坦師傅突然晃了一晃，腳下一軟，幾乎摔在地上。他伸手扶住樹干，不讓自己倒下。
梅杰跑過去扶住他。尤坦師傅的臉色白的可怕，他把一個小圓片塞到了梅杰手里，低聲說：
“快逃，梅杰，快逃。拿著這個徽章，去紅墻城，去守望堡壘。”
梅杰不知所措：“什么是守望堡壘，在哪？這是怎么了？”
“快走！快走！”尤坦師傅無力地推他。
一個人從樹后繞出，穿著一身長袍，在夜色中看不出顏色。臉上戴著面罩，只露出兩只眼睛。
“兩條漏網(wǎng)之魚。”他說。
“我看是一條。侏儒已經(jīng)落網(wǎng)了。”又一個人走了出來，借著，另外四個人也從藏身之處走出來，四下站立，擋住了每個方向。
梅杰緊緊靠在樹上，用余光尋找逃跑的道路。
“別做夢了孩子，你跑不了。我們水晶塔是不會傷害你的，就像對他們一樣。”為首的人說，他特意加重了“水晶塔”的語氣。
離他最近的人說：“這個孩子有點門道。他應該和侏儒一樣癱倒才對。”
“你們是水晶塔的人？”尤坦師傅喘著氣低聲說。
“當然，不然還能是哪的？”為首的人攤攤手。“聽說你們今天正在開慶祝舞會，所以我們就放了幾個煙花助興。怎么樣，效果還不錯吧？”
其他人哈哈大笑。
“不，我不相信。肆意屠殺平民，這是對白銀塔的不宣而戰(zhàn)，水晶塔不會這么做。你們是黑炎兄弟會的人。”尤坦師傅使勁坐起來，靠在樹上。
幾個人意味深長地互相看了看。
“而你是尤坦·厄文諾爾。彩虹塔的叛徒。我相信躺在那里的那個胖青蛙就是厄爾·厄文諾爾。”為首的人說。“是的，我們知道你是誰，做事之前，我都會做功課。我本想留你們一條命，但你一定要自尋死路。”
“解開你的面罩，讓我看看你是誰。你們這群只配在陰溝里亂竄的老鼠。”尤坦大聲說，一邊偷偷地推著梅杰。
眾人又笑了起來。一個人從袍子下抽出了一把閃著藍色熒光的長劍，走上前。
“野貓，我提醒過你要用普通武器。”為首的人厲聲說。
叫野貓的男人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反正他們都要死了。死人不會說話。”
梅杰右手緊緊握著匕首，左手捏得太緊，食指上的戒指將手指硌得生疼。他有了一個主意。他伸手扶住額頭，腳下?lián)u搖晃晃。
“尤坦師傅，我好暈，這是怎么回事。”
話未說完，他已經(jīng)重重倒在地上，又引起了一陣笑聲。
“很快你就不暈了。我保證。”野貓大步走過來，高高舉起長劍。劍身上熒光將他的眼神映成冰冷的藍色。
梅杰用左手的“絕望呻吟”對準他，按下按鈕。隨著一聲幾不可聞而又令人牙齒發(fā)麻，像是忍受了全人類的痛苦的呻吟聲從戒指發(fā)出，一道細微的黑芒躍入野貓的身體。他藍色的瞳孔縮了一下，露出一絲疑惑的眼神，然后向前撲倒在地。長劍掉在梅杰右手邊。
“野貓，天快亮了，別玩了。”為首者說。
野貓一動不動。梅杰也一動不動。
“我發(fā)誓，這次我一定會向上面報告，他們會剝了你的皮。”為首者憤怒的吼著，大踏步走過來。
梅杰閉著眼睛靜靜等待。對方腳步的震動通過大地傳到他皮膚上。一步，兩步、三步……距離越來越近，對方帶動的空氣告訴了梅杰他的位置。梅杰按下了恐懼嚎叫的按鈕。
梅杰睜開眼睛。伴隨著一聲尖利的哭叫，一點灰芒擊中了對方，而他的長袍上一層微弱的紅光一閃即逝。對手愣了一下，梅杰毫不猶豫施展了《絕對震懾》。它的咒語并不長，手勢也不復雜，但梅杰卻覺得漫長的可怕。
好在對方也沒反應過來，隨著梅杰發(fā)出最后一個音節(jié)。他以一個奇怪的施法姿勢定格。
梅杰從地上抓起藍色長劍，在其他人撲過來前，劈向為首者。他的動作足夠快，大腿的肌肉像彈簧一樣讓他一步就躍到了為首者身前。但他毫無使用長劍的技巧，重新舉起長劍，尋找角度的動作耽擱了時間。在長劍幾乎要劈到對方頭頂?shù)臅r候，他脫離了震懾狀態(tài)，一圈紅光出現(xiàn)在他頭頂，擋住了長劍。
梅杰感覺就像劈到了一塊鋼板上，長劍發(fā)出尖銳的鳴叫，劇烈的震動讓他幾乎脫手。他再度舉劍。
為首者的右手倏然伸出，按在了梅杰的胸口上，念了一個簡短的咒語。
像被巨錘擊中，一股巨力把梅杰擊到半空，掠過樹梢，遠遠地飛了出去。
“快跑，梅杰。”尤坦師傅用最后的力氣喊。
……
梅杰被一叢樹枝擋住，翻滾下落，壓斷了無數(shù)小枝椏，摔到地上。他站起來，忍住胸口的劇痛，蹭蹭爬上一顆大樹，埋身在濃密的枝葉之間。
肋骨斷了一根，或者是兩根，每一個動作都會反饋為一陣陣窒息般的疼痛。
他死死盯著來路，要是有人追過來，就給他來個驚喜。
現(xiàn)在面對的對手太強大。僅憑絕對實力，幾乎每個人都強于梅杰。梅杰的優(yōu)勢很明顯——龍神附身后帶來的超強身體素質(zhì)，弱點也非常突出——沒經(jīng)驗、技能少，尤其是貼身近戰(zhàn)的能力，幾乎為零。正面和這些人較量，毫無勝算。
但是……
無條件逃命，不是梅杰的風格。
即使逃跑，也要給對手制造麻煩。他靜靜等待，聆聽從來路傳來的每一絲細微的聲響。
十幾秒鐘之后，伴隨幾聲極其輕微的窸窸窣窣之聲，一個人從另一個方向分開草叢鉆了出來，他微微彎腰曲背，奔跑起來腳不點地，矯捷如一只大貓，速度極快，徑直從梅杰藏身的樹下掠過。
梅杰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計劃是等追兵從樹下經(jīng)過時，從天而降，對方肯定反應不及。卻沒想到此人的速度遠超想象。
那人往前沖了幾步，突然停住腳步，微微側(cè)耳，似乎聽到了什么。
梅杰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那人向后退了兩步，抬起頭鼻翼抽動，嗅了嗅空氣，然后轉(zhuǎn)身，小心翼翼地走到梅杰藏身的樹下，伸手在樹皮上摸了摸，慢慢繞著圈子仔細查看。
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
必須出其不意，一旦等他確定，梅杰毫無勝算，甚至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梅杰悄悄探出身體，把膝蓋對準正在全神貫注地查看痕跡的敵手。
此時正好吹來一陣微風，樹葉颯颯作響，遠處隱隱傳來一聲夜梟的哀鳴，甚至還能聽到柳河鎮(zhèn)大火洶洶之聲……
猝然間，遠處一聲尖利的哨響。
梅杰藏回了樹葉里。
敵人聽到哨響，站直了身體，拍拍手，仰頭向樹冠望了望，迅捷地鉆進樹叢中，原路返回。‘
梅杰等了一會，也爬下樹，往回趕。一定是發(fā)生了緊急情況，才會讓敵人放棄追蹤。
龍神附體帶給他極強的自愈能力，這么幾分鐘，他感覺自己的肋骨似乎已經(jīng)自動接住，正在愈合。只是疼痛沒有減輕，似乎還更劇烈了。尤其是走路的時候，每一步都讓他疼的倒吸涼氣。
十幾分鐘的路程，他大概走了兩個小時，等他快到的時候，長夜已經(jīng)過去，地平線上露出微微亮色。
遠遠地他就聽見了哭聲。男人沉默的呼吸，女人絕望的低泣和一個孩子恐懼的嚎哭。還有馬的噴鼻聲。
柳河鎮(zhèn)的幸存者還留在昨夜暈倒的地方，個個滿面煙塵，衣衫襤褸，麻木地靠著最近的樹坐著。找不到樹的人就相互依靠。
一群高頭大馬站在樹叢間，不耐煩地相互推擠。
黑炎兄弟會的人已經(jīng)消失了。取代他們的是一群身穿白衣白甲，披著天藍色斗篷的戰(zhàn)士。他們圍成一圈，似乎在檢查什么東西。有個戰(zhàn)士聽見聲響，看了他幾眼，認定他是幸存者之一，就再也沒理他。
厄爾靜靜地躺在泥地里，喉嚨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可怕傷口。尤坦師傅躺在他身邊，沒有明顯的傷痕，神情也很平靜，仿佛睡著了。
梅杰心中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