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集結

風起了，天空呼嘯著與寒夜擁抱，威廉走出人類聯盟月球總司令部，望向天空，望向一無際的星海，他第一次意識到這片天空下的一切都只是時間的玩笑。太陽系的演變始于遙遠的紀元那星云的坍縮，那么是否會有另一場坍縮讓這個智能和人類糾纏的世界走向覆滅呢？

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粗糙的掌心，威廉覺得自己是愈發變得陌生了。

威廉負責與利刃團團長共同指揮這場即將到來的戰斗，因此需要一番視察。作為“利刃”，人類的王牌，每一個士兵都有著與冷冰冰的機器廝殺的勇氣，他們無畏無懼，無數次歷練洗出的血性令每一個利刃士兵練就了一身的錚錚傲骨。利刃團的團長已經換了新人，新團長的眼睛一樣透著利刃般的威懾，唯一遺憾的是，老團長威爾遜已經不在了。

風中，威廉望著利刃團士兵的齊聲吶喊，腦子里還是想起了威爾遜。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并不友好，被人譽為王牌新兵的威廉與威爾遜間有著觀念上的根本沖突，就在當時被推薦至利刃團的威廉阻止了威爾遜公開的訓練。

阻止了利刃團在威爾遜放任下染血的內部廝殺。

“那么，你該如何做呢？！”威爾遜怒視著威廉，像頭瘋狂的獅子一樣吼道。他猛地一拳擊在桌面，混合材料制成的玻璃上隨之出現了絲絲裂紋。

“我將用手中的盾，抵住你嚴重的矛。”威廉平靜地說，“斯巴達式的訓練不能成為每一個戰士冷血的理由，我僅是用我手中的盾教會他們如何留住身為人類還應保存的那顆心，正如我曾向上帝宣誓的那樣：自由，平等，博愛……我不曾忘記，所以我要教他們重新憶起，當然，其中也包括您，威爾遜教官。

自由，平等，博愛。“威爾遜冷哼了一聲，帶著冰冷的語氣開口：“很好，希望你能恪守你這所謂的信仰。”

他走到窗前，一把扯開了簾子，幾束刺眼的陽光投落進來，照進了這所密閉的房間。威爾遜向下望去，城墻上還殘余著昨日血腥爭斗留下來暗紅液體，斑斑血跡似乎正在敘說著利刃營那噩夢般的殘酷訓練。

威廉緊跟在他身后，同樣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這一切。那本應為人類解放而留下的戰士們的鮮血卻這樣肆意地在軍營里淌著，那些沸騰的熱血漸漸在人類內斗中消磨，連組織起有效的防御都做不到，更遑論反攻智能。

威廉期望從威爾遜那里看到悲哀，看到傷感，看到愧疚與悔恨，然后做出讓步，讓這些戰士不再做那些無謂的犧牲，而是團結起來，一同向智能發出戰爭的宣言。

然而他只看到威爾遜的背影，挺拔而又陌生。不知道支撐住他的是一身傲骨，還是純粹的獨屬于教官的執拗。

“數年前，我是沾著血從這個營地里走出來的，那血滾燙得就像巖漿一樣時刻燒灼著我的身體。”

威爾遜開口了，但語調卻冰冷地聽不出一絲感情。

“這血有我留下的，也有我同營的家伙留下的，激光劍的切割只在剎那間就足以完成，我們機械地做著這一切，只有斗爭，無休無止。”

“威廉”，威爾遜突然轉過頭來，問道：“知道為什么嗎？”

威廉看著這個男人，他剛毅的臉龐上寫著歷經滄桑所留下的果敢，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評價他曾認為的另他最為痛恨的暴君。

“因為我們是‘利刃’！”威爾遜突然提高了嗓音，那眼中分明燃起了烈焰：“我們是聯邦最為重要的武器，一把利刃，要的是能精準地插入敵人的心臟。在這里，被所有人奉為經典的不是圣經，而是我們心中無堅不摧的信念！”

“我們學的是‘無情’，比智能更加無情；我們學的是殘忍，比機械更加殘忍。我們時刻都做好了毀滅與被毀滅的準備，這，便是我們‘利刃’所有戰士的宿命！”

威爾遜站在那里，雙手死死緊握，條條青筋猶如虬蛇般暴起，而他的臉已經漲得通紅。只這瞬息，威廉竟不知如何去反駁，這個男人的堅決似乎已隱隱將他說服。

“威廉中士，你可以有你的信條，但你必須明白這里是哪里。‘利刃’，這是整個聯邦最為殘酷的訓練營，只要戰爭一日不結束，這里便是人人談之色變的hell，是精英戰士要走出的那個地獄，也是將要埋葬所有智能的地獄！我們沒時間去祈禱上帝，因為我們染血的雙手早已關上了通往天堂的大門。”

“你不適合這里，威廉中士。”

而這，是威爾遜留給威廉最后的話。

他們，終歸走上了兩條不同的路。

威廉覺得，臨行前，他應該再去見見威爾遜。

陰冷的地下室，昏黃的燈光，刺鼻的煙酒味。很難想象曾經滴酒不沾的威爾遜退役后會在這里扎根。但是威廉覺得一切都很正常，他對威爾遜的一切都保留尊重，所以哪怕躋身進入這狹小空間的時候，他還是充滿敬意地鞠了個躬。

“你，去見了迪克？”

威爾遜在另一個房間里，門鎖著，只有聲音和那昏黃的燈光從門縫里透出。

“他來找我，您知道，我根本……”威廉的語調一如既往，只是言語中似乎在解釋什么。

房間里傳來威爾遜的嘆氣：“你知道我不在乎，無論你還是不是你。迪克是想把你作為最好的棋子埋下，可我只關心能不能用你來反將一軍。”

“我明白。”

房間里傳來一聲清響，似乎威爾遜在準備著什么。然后是開鎖的聲音，房門打開，身穿軍裝的威爾遜走了出來。

“準備啟程吧，給你準備了一分禮物。”

而地球總部方面，一批優秀的人員也被分組，然后迅速調往指定地點。

“如果你們相信命運，那此去就要把自己乃至全人類命運牢牢掌握在手中；如果你們不相信命運，那么人類的明天就要靠你們的雙手創造！聽好了，這一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我們這次能夠成功，不說徹底勝利，但重創阿爾法絕對可以做到！”一個身穿綠色迷彩服的黑人長官激情洋溢地講說著，似乎已看到了人類美好的明天。

講說臺下，一個白人美女正眼神亮晶晶地盯著臺上演講的黑人長官，不知道是因為了人類美好明天的構想還是為了這激情洋溢的演講。

“咳咳”，旁邊坐著的似乎是她的同伴，貌似是感覺到有點尷尬，在她耳邊輕輕耳語了幾句。

“怎么樣，這批家伙里面有沒有幾個能用的。”

白人美女白了他一眼，接著裝作親熱的樣子同樣壓低聲音耳語道：“總體實力不行，真去阿爾法估計外圍那邊都過不去，不過苗子還是有的。噥，有個叫林齊的，似乎腦域開發的等級不低，是速度型，居然還是護江基地的部長。這個叫晴夢的，罕見的腦域開發到了精神力控物程度，可以考慮吸納。唯一可惜的是沒有高段的腦域開發者。”

男人又嘀嘀咕咕地說了些什么，然后繼續耳語道：“異常情況呢？”

“暫時沒什么發現，靜觀其變吧。”

兩人停止了耳語，在外人看來卻至多不過是兩個情侶間的秀恩愛，最多也不過是感慨來參加這次行動的人員素質不怎么樣罷了。

“那兩個人，有問題。”貝塔沒有發聲，但是通過腕表能形成一種特殊頻率的震動，可以和林齊進行交流。

“感覺到了，那兩個應該都是高段的腦域開發者。不是說人類的高段腦域開發者都死絕了么，怎么可能劃分出來的一個潛入小組就有這樣的人？”林齊閉上眼睛，似乎在感應著兩個人的訊息，半晌后睜開了眼：“警惕性很高，不知道是來做什么的。”

完成了龍德的委托后林齊就來到了這里，需要的鈾-7已經到手，還另外讓龍德準備了一些器械與防具，申報了這次潛入計劃。

“你的級別還不穩定，利用鈾-7輻射進行外部鍛煉方法畢竟還是太慢，你的情況特殊，若非必要的話還是不要嘗試直接吸收了。”“鈾-7”這種元素多以金屬的情況存在，但是現在林齊手中卻放著一瓶液態的鈾-7，是經過特殊工藝提取過的，護江基地的儲量也是極為稀少，這也正是林齊需要獲得部長身份的原因。

“腦域開發三級，還是太弱了，依靠‘他’留下來的東西，真的能活著見到阿爾法么？”林齊感嘆道，這次計劃是人類的大行動，可對于他自己更是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知足吧”貝塔不滿地震動，道：“到達四級，你基本上可以獲得數據化自身的能力，那是一般腦域開發者五級才勉強能做到的能力。而且你現在的大腦應該是受到了‘它’的影響，你的特殊性也讓我很好奇：人類在這條路上能走出多遠？”

“你會明白的，人類，還能走很遠……”

林齊站起來，幾個劃分入組的腦域開發者也站了起來，因為臺上的黑人長官正走下臺來，手中握著哨子，招呼著這些人員。

“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