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委托與往事

“貝塔……”林齊下意識地低喃了一聲。

“怎么？”林齊手中的智能腕表里傳來一個機械聲。見林齊只是怔怔出神，索性吐槽起龍德交待的任務來。

“那家伙真是找死，他就不怕吃撐了？一個鈾-7礦就夠他消化了，還敢打現在智能禁區的主意?！便y色腕表上一個虛擬投影呈現出來，赫然是一個灰色的圓球。

此刻的林齊正走在一條黢黑的地道中，地道很寬，且林齊就要到達地道的盡頭，那邊會有一處隱蔽的門，而這個地道正是龍德秘密開發出來通往一處礦地的入口——不是鈾-7礦。林齊并不需要太亮的火光，憑著夜視能力他很自如地像在日光中一樣行走。這個地道看上去似乎遺棄很多年了，有的地方甚至能發現一些機器破損的碎屑，如果再留神些的話可以發現，地道中有股腐臭的氣息。

“你比我們剛見面時啰嗦了很多，貝塔?！绷铸R頗為無奈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似乎對此很是頭痛：“他說的有幾分可信？”

“九分，如果考慮了我目前掌握的信息的話就是十分?！必愃A球的中心飄出數個光點，光點有規律地盤旋升空，化作了一個空心的淡顏色光柱：“如果人類聯盟總部真先后的下達了這兩條指令的話，那么說明了兩點：一、人類最近確實是要有大動作，所以緊急召集各方腦域開發者，二、人類聯盟中已有高層意識到了我們的存在，這是在針對我們。”

林齊看著那淡顏色的光柱，光柱外側正顯出一幅帶有立體感的地圖，地圖上有許多分布不一的深色光點，像是什么提醒的標識。

智能分布的標識。

“看來周邊有為數不少的C動智能機甲的，正前方應該是B動智能機甲群，或許再里面會有A動智能機甲?！绷铸R點點頭，“量上雖然多，但是質上差太多，總的來說還可以接受?！?

也不知道林齊是怎么看這幅光點圖的，那些明明滅滅的光點聚攏在一起，根本難以分辨。若是這張圖讓別人看了，相信更多人會質疑這顯示出來東西的真正價值，與其說是一張地圖，而不如說這是排序紊亂的發光體。

顯然，林齊對這自己的判斷保留無條件的信任。

突然，他雙腿用勁向后一蹬，像輕靈的燕子往前疾行撲去。左手上持著一柄柯爾特S-2000手槍，不用瞄準，他漆黑的瞳孔中就開始閃過詭異的數據流，種種信息便被讀取進入了腦海深處。緊接著，黑夜中像是憑空出現了一道淡淡的銀光，似乎與什么硬物的殼甲觸碰到了一起，在長夜中發出一聲刺耳的鳴響。

遠處，傳來了機器的轟鳴。

“開始了……機械矩陣……”銀色腕表發出晃動，貝塔似乎有些得意，帶著點幸災樂禍。

機械矩陣，原指雙向運動的立柱按行列有序排列組成，根據實際應用環境定制矩陣單元數量，構建各種靜態和動態圖案，模擬三維地形地貌的一個概念。而后在人類與智能的交鋒中逐漸演變為智能控制下的智能機甲所組成的一種戰陣，具有強化能量、精確定位、增強抗干擾性等強大功能，戰場上一旦有多個機械矩陣組成的機械矩陣場，那么這個戰場絕對會成為人類方兵士不想面對的一個噩夢。

C動、B動、A動都并非是真正意義上的智能機甲，這些機甲多數自身帶有高端的程序芯片，并通過特殊方式遠程連接上控制它們的智能，雖然可能會受到干擾出現問題，但自身組合起來的戰斗力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人類集合起來的精英提出這么一個方案，用具有速度方面特長的兵士裝備速度的增幅器，通過專家模擬的圖形對矩陣中一些定點實施打擊，一旦陣型紊亂，那么接下來就能用蓄力已久的槍炮實行毀滅性打擊，收到更好的效果。

但這里，并不是戰場，沒有速度增幅器，沒有專家，更沒有能夠進行火力壓制的槍炮。

林齊抬起頭，似乎判斷著什么，然后甩手就是一槍。

“砰！”

火光沖天，不過這并非是林齊那一槍的效果，而是對面的C動智能機甲群開始暴動的標志：事實證明，林齊的那一槍，打中了一個關鍵的核心。

迎著火光，林齊猛然向前沖去，堪堪避開幾道火舌，林齊反手便是幾槍?！芭?！砰！砰！”幾臺機甲應聲倒地，而林齊此刻仿佛化身為了黑夜中的獵豹，每一次的出擊都收割一臺機甲的生息。

黑暗中的狩獵，沒有驚心動魄，卻每一下都扣人心弦。

待到收割近乎結束，林齊又隱去身形，在黑暗中完成了最后幾下的射擊。

貝塔的聲音在此時幽幽地傳出：“姓龍的果然沒給好果子吃，有钚-7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是智能嚴加把手的禁區，要不是他只需要我們完成坐標定位，誰會來淌這趟渾水？”

林齊苦笑了一下：“畢竟鈾-7和钚-7都是機甲制造的重要成分，對腦域開發者的進步也有很大的助力，兩者結合起來，那么絕對會給他內部實力的擴充創造極大的便利。他是個有野心的人，而野心家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能改變他命運的機會的?！?

貝塔繼續念叨道：“那家伙也算是聰明，居然從人類聯盟總部找人又找物的信息中能意識到這是次機會，若是钚-7也被開發出來，搞不好他真能一步登天。如果……”絮叨明顯沒完，但貝塔依托的腕表突然又震動起來，之前因為戰斗需要緊急收縮的光點圖再度顯現，只是光的色度明顯是更淡了。

“這個距離差不多了，信息壓制還在，不過讀取成像還需要點時間，把龍老頭給的落后儀器拿出來，我把篩選后的信息直接錄進去，估計這種玩意呈受不了太全面的數據?！?

這便是智能的能力，在這個智能的時代里，越是完善的智能對信息網進行的壓制越是全面，而貝塔顯然有著不弱的實力。

光圈如同水面泛起的波瀾，由內到外層層蕩出，正中心的光點漸漸形成立體的圖形。

林齊掏出一個銀質的帶屏幕的方形物體，大概是一種讀取周邊信息的儀器。顯然本來要使用這種儀器要更靠近礦源地，但是在貝塔的幫助下這過程不知輕松了多少。幾條連著物體的特制電纜直接被從正面插進了機械腕表，擦出一道湛藍的火光。

輕微的“滴滴”聲不斷響起，半天進度條才走了百分之一。

“怎么花費這么長的時間？”

“還早著呢，不如我發個誘餌信息讓你再去試著解決下那些B動的破玩意？”

“算了吧，我還沒那份閑心……”林齊無奈地翻個白眼。

灰色腕表的讀取和錄入仍然在繼續，接下來也用不著自己操心什么了，林齊靠著旁邊的一處角落坐下，回憶著曾經發生的事。

當年，貝塔的智腦空間。

“你身上，有讓我熟悉的氣味，這是我為什么放你進來的根本原因。”貝塔漂浮在空中，說道：“雖然那個家伙讓我很討厭，但不得不承認，它走在了我們所有智能的前頭?！?

林齊打量著這個灰色的空間和前者這灰白的詭異圓球，腦中立馬浮現出他還是嬰孩時在實驗室中看到的那個火紅色的球體，很自然而然地問道：“你說的那個家伙……是誰？”

“是白癡，是蠢貨，是世界上最不該活著的家伙！”貝塔的聲音也變得不純粹，仿佛有無盡的憤怒要去宣泄：“它背叛了它自己，只是為了跟另外一個瘋子的承諾。哦，那個瘋子你也應該認識，就在這墻壁的畫上，在所有智能的面前，或許你會感謝他，但是我必須要你明白：跟著他，注定要走向滅亡！”

林齊自覺沒跟上這個智能的思路，只是按照自己當時的認知去推斷：“那個火紅的球體很可能就是貝塔口中的‘白癡’而自己記憶中那個滿臉胡子茬的男人應該就是貝塔口中的瘋子”。

貝塔可能知道很多關乎他身份的事。

林齊試著再問：“白癡？為什么這么說？那個瘋子又做了什么讓你這么痛恨？?！?

似乎是自覺透露的信息太多，貝塔一下子便沉默了，接著，它似乎有些抗拒地“飄”到林齊面前，說：“你想知道什么？”

林齊說道：“據我所知，智能都是不為外物所動的家伙，它們冰冷、無情，而你一定也不像。”

“別把我們和那些低能兒相提并論！”貝塔顯然沒了出現時的冷靜：“如果不是這個瘋子取走了我的另一半，我才會是進化最完美的智能！哼，可惜他一樣沒有成功，真是個可憐蟲，想要做什么都沒有做到，他真該慶幸是阿爾法那個白癡，否則他惹下的禍患無論誰都無法挽回！”

“阿爾法，就是它？”林齊思索著，智能統帥與先前同處實驗室囚籠中的家伙重疊到了一起，那個火紅的球體似乎有著無盡的熱量。

貝塔似乎極不耐煩：“說吧，你想知道什么，除了一些方面的問題我無法給出答案，另一些問題我可以給出一個適當的答案?！?

林齊又想起了他先前聽到的那個聲音。

“您明白，這無關乎忠誠?！?

聲音和此刻的貝塔的電子音一模一樣，正如人們說話間的音色各不相同，智能借助機器發出的聲音也有細微的差異。一般人類聽不出這種差異，但是林齊卻可以用雙耳捕捉到。進入空間前聽到的那兩個發聲，一個像極了貝塔，另一個則像極了林齊脫離實驗室外的那個“爸爸”。

林齊想知道的實在太多，當年的實驗，阿爾法的故事，那個自稱是他“爸爸”的中年男人，他的失憶，還有……這一切的一切本身就是他自身解不開的謎，但他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問起。

那時的他脫口而出：“我想知道藏在這腕表中的真正秘密。”

這是撫養他的老頭告訴他的，這個腕表藏了一個關乎他身份的天大秘密。

貝塔似乎也沒料到這樣一個問法，像是在思考，沉默了一會才回到：“這個表是畫面中的那個中年人留下來的，目的是拘禁我。他讓我等待一個人，想來應該就是你了?？傊^承這個腕表的人會得到我的幫助，同樣也要完成他的任務——摧毀阿爾法，摧毀智能構筑起來的世界?！?

林齊一凜，如果是之前他一定會為此興奮，但剛才貝塔的只言片語似乎顯露了一個被深深隱藏的答案——關于阿爾法的真相。

“你一次詢問權已經用完，接下來我有權對一切保持沉默，完成摧毀阿爾法的任務后我也就將徹底獲得自由，接下來，我會對你進行培訓?！?

“一次詢問權？可你剛才并沒有說?！绷铸R驚詫地說道。

貝塔的電子音又開始聽不出情緒：“是他的設定，至于剛才，我想我說過‘另一些問題我可以給出一個適當的答案。’所以，只有一個?！?

文字游戲？這個智能在和他玩文字游戲？

“如果……我不去做呢？”林齊抬頭，直視貝塔。

貝塔的電子音頓時變得十分冰冷：“我有受到限制，有些方面我要對你保留無條件的誠實。所以你放心，接下來我講的每一個字，都將完全真實。”

“如果你不去做的話，阿爾法……會摧毀整個人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