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這只喝了一半，效果會不會有所削減？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樣，況且，如果不是我的出現，她可能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再不濟也有個盼頭，是我害了她。

大雨中，嫦娥的身體慢慢離開地面，她自己倒被嚇了一跳，可能她并不知道這藥水起的什么作用，她只是下意識地不希望我們能夠如愿。

升到半空，環繞在她周身的白色光芒突然變弱，她開始慢慢地下落。

我暗叫一聲不好，連忙用內力助她向上飛升。藥效不夠，我不知道會出現什么狀況，但預感不妙，只能先助她升上天。

我一邊支撐著，一邊對鴻烈說道：“我先送她上天，馬上回來。等我！”

來不及聽他的回答，我攜了嫦娥奔向月宮。她的眉頭緊皺，好像很痛苦，我將她安置在月宮，找來玉皇，他查看后說：“這是怎么回事？她已經蛻化成仙了，但卻沒有仙格?！?

“那會怎樣？”如果我沒有打碎那瓷瓶是不是可以償還她一些？

“她已經成了仙，但是恐怕再也離不開天庭了。除了仙界，其他的地方都無法支持她的存活。畢竟她現在半人半仙，或許比這還復雜不少?！?

“就讓她住在這里，我想她醒來時不會想要見到我的，你代我向她解釋一下吧?！蔽肄D過身“還有，跟我向她說句對不起。”

我起身回了人間，鴻烈坐在院里石桌旁等我，桌上擺著兩碗清酒。見我回來，他并沒有站起來，而是遠遠地朝我笑了笑：“明月，喝點嗎？”

“好?！蔽叶似鹜?，剛送到嘴邊，手就被鴻烈拉住，他端起另外一碗，將手從我的肘部繞了過去，微笑著說：“這樣喝！”

那是人間合巹酒的儀式，象征著一對新人永結同心、共為連理。

我深深地看著鴻烈笑意明媚的眼，抬手飲盡碗中酒，閉上眼，任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平生第一次流淚，不為悲人悲己，而是滿心歡喜。

我放下碗，靜靜地倚進鴻烈的懷中，鄭重地說：“我陪你，一起變老！”鴻烈不說話，我抬起頭不滿地說：“怎么？你要嫌我變老的樣子嗎？”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很開懷地說：“不敢！”我佯怒，在他胸口輕輕地捶了兩下，卻被他捉住了右手，而后將我的手置于胸前，“以心起誓，永不負汝?！?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地不像話，只能聽見他胸膛里心臟的跳動聲，或許還有微風拂過發梢的輕微的摩擦聲。

后來，我果然如嫦娥所言，看著鴻烈一年一年地老去，直到最后在我懷里死去。不同的是我隨著他的衰老也變換自己的容貌，我們畢竟一起到了白頭。

從女媧大神那了解到，鴻烈需要再歷一次輪回的時間仙藥才能重制出來。我想不過是再陪他一世，聽完后也就是淡然一笑，我什么都沒有，多的是時間，多久我都等得起。

鴻烈走后，我回了一趟月宮。此時嫦娥已經將其改名為廣寒宮，所有人都知道廣寒宮內住的是美艷高冷的嫦娥仙子，只是大家不知道為什么嫦娥仙子從不出那廣寒宮，終日郁郁不語。只是還有沒有人記得我以前是那月宮的主人？罷了，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她不過是個可憐人。

嫦娥見我的到來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反而只是輕輕地撫著懷里的兔子，一言不發。

據說那只兔子是她在人間養的，她托玉皇弄來了廣寒宮，自此便一直與她為伴。

我告訴她鴻烈作為后羿這一世已經結束了，她也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說：“跟我有什么關系。你來只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不，我來只是來看看你，作為故人?！?

“那你可以走了。”

我抿嘴笑笑，她還是沒有變，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我能看得出來，她看我的眼神里已經沒有了恨意。

或許是時光遣散了這些曾經以為的濃烈恨意吧！

走出廣寒宮的時候聞到一股濃烈的桂花香，我想起之前聽人說的有個叫吳剛的天將在廣寒宮種了很多的桂樹，天天在那徘徊。

看來，消散她執念的并不是時光，而是另一段執念。

我笑著奔赴黃泉，去尋鴻烈的再世，身后是翻飛的紅衣，大紅，艷烈。

記憶到這里，我在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眼前竟然是鴻烈，還是那身黑色的長袖寬袍，腰間扎著寬寬的腰帶。

我記起來是在廣寒宮喝酒，喝著喝著就可能是醉了，那么，現在是在哪兒？鴻烈不是在無極海嗎，怎么又會出現在這？

腦子里一下想得多了就開始抽痛，我扶額，甩甩頭想清醒一點。一只大手伸到我額上，輕輕地揉著我的太陽穴，灼熱的溫度通過他的手傳過來，瞬間覺得舒服多了。

但是反應過來發現是鴻烈，我還是不自然地推開他的手，尷尬地干笑了兩聲：“你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嗎？”他有些僵硬地放下右手，背過身略帶嘲諷地開口：“我不來你是不是還準備一個人喝了這些酒？”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還留了一壇，你要不要去挖來喝了？”

他不說話，我也就不再開口，就那么靜靜地半倚著。我想起來這是我原來的住所，我原來生活的地方。和鴻烈最初沒有任何糾纏的時光大多就是在這度過的。

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的桂花樹，開滿了黃色的小小的花朵，香氣撲鼻。

后來，好像又發生了很多，不然我們現在為何是這種狀況？我在夢中最后看見的就是自己離開廣寒宮，然后，然后就從夢中醒了過來。

心下很是沉重，我還是想一醉解千愁，但酒醒后，是無比的清醒。要怎么度過，沒法宿醉的時光？

時光靜止，沉默如斯。

鴻烈離去了，悄無聲息地，就像他悄無聲息地出現。

我躺在原來的床上，盯著帷幔發了很久的呆，最后，還是離開了。

這里，終究不再是我的。

桂花的香味彌漫在整個天界，可我還是最愛桃花，沒有香味，可是可以釀出無比清冽的桃花酒，入味甘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