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總是懨懨欲睡,時不時地渾身無力,卻并不厭煩。
我獨自清醒地活了這么漫長的時光,能睡著對我來說是莫大的幸運。
我本不需要睡眠,但我太羨慕那不理世事的睡眠,一次以光華上仙所贈的玲瓏佩跟曉夢換了一場長達數月的睡眠,從此上了癮。
曉夢是仙界,我唯一算得上是熟識的仙吧。
之所以能比較熟悉,也是因為他太過自來熟,大約仙界甚至魔界,沒有不與他稱兄道弟的。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月宮,曾經的我的住所,只不過現在叫廣寒宮,住著的那人不是我罷了。
那時的他和現在沒什么兩樣,每天變著花樣地穿衣服,有時候是人間富貴女子的拖地長裙,有時又一身短打,最怪的是一次竟只是將一塊粗紗布在中間破了個洞就那樣披在身上,在腰間用白玉環松松垮垮地系了個扣。
也得虧他人生的妖艷,眉目間多是媚色,竟穿出了驚為天人的感覺。
當然,他從不承認那是最怪的,畢竟用他的話來講,只有更美,沒有最美。
我自然不敢茍同,就像他從來不敢茍同我數千年來只穿那一身紅衣。
其實,我也曾做那人間女子打扮,他不知道而已。我也不怎么記得了,但近來睡著后斷斷續續地夢中有些當時的片段,所以,這次來就是來找曉夢要一次長夢。
不出所料地,他只是用那雙桃花眼瞥了我一眼,原本握著酒杯的右手翻出:“我可不做賠本的買賣。”
“我什么都沒有,但是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幫你弄來。”
他這次做的是一身書生打扮,但那翹著腿的痞子模樣可完全不像個書生。
“想要的?我想要什么,近些時候還真沒什么想要的。”他又接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忽而勾起嘴角笑了起來:“這樣吧,我幫你夢見你想夢的,你醒來后任我給你打扮,看看你這一身,嘖嘖……”
我想到他以前某些驚世駭俗的裝扮,沉默了半晌。“換個條件?”
曉夢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像看個怪物一樣盯著我看了會兒,不住地搖頭:“你真是無可救藥!好吧,我就做回好人,你只消回頭告訴我你夢中是什么就行,怎么樣?我可是難得這么好說話,可是只有對你哦……”邊說還邊擠眉弄眼。
我想大概沒什么事情,就點點頭答應了。
迷迷糊糊地進入了睡眠,心里頭只有一個感覺,曉夢的枕頭好軟好舒服……
而醒來是在三個月后,曉夢不在,許是又跑去危害人間了。
我慢慢悠悠地離開了他的清和殿,望著仙界各個仙氣繚繞的宮殿,一時發了怔:我該去哪兒?我又能去哪兒?
從前我的月宮,現在住著嫦娥,她連月宮的名兒也給我改了。
倒是可以去無極海,可是鴻烈在那,我從夢中知道了確切的故事后,根本沒有見他的準備。
三界五行,竟沒有一處是我的。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我捂著心口蹲了下去。
為什么會痛,這個地方為什么會悶悶的,像是有什么鈍器扎著?
我開始后悔,為什么要去弄明白那虛無縹緲的夢,那本就是虛無縹緲的啊!最后,我還是去了廣寒宮。
嫦娥依舊沒有給我好臉色,只是冷冷地問我:“你怎么來了?”
我不好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來這兒。只是慶幸她到底沒有將我趕出去。我不怪她,我也不能怪她,畢竟是我害得她不能離開廣寒宮一步,是我害得她成了仙卻只有仙命沒有仙格。
走到后院,我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地回到這兒,大概是聞著酒香過來的吧。
原先和鴻烈在那桂花樹下埋了兩壇子桂花釀,好在嫦娥不是好酒之人,我還可以挖出來解一解酒癮。
只是鴻烈,莫要怪我獨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