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說秦晉瑜和夏懷淵關系這么好,這孟氏也應該經(jīng)常和薛柔走動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孟氏不僅不與薛柔交好,反倒總是挑她的刺,特別是大庭廣眾的之下。梓汐還特意問薛柔她們是不是有什么過節(jié),薛柔想了想否認了。也是一個是自幼在京城長大的大家千金,一個是自幼在鄉(xiāng)野的夫人,也沒什么交集了吧。
這日,薛柔帶著梓汐要去參加大理寺卿夫人的壽宴,初曉也想跟去,可都覺得他太小了,也就罷了。薛柔讓紅豆幫梓汐打扮一下。這幾年,紅豆她們幾個已然成為了梓汐的左右手,她們都是聰明機靈的女孩子,幫了梓汐不少的忙。
特別是紅豆,她綰發(fā)上妝的手藝非常好,一刻鐘的時間便幫梓汐上好了妝,梓汐看著鏡子里的臉,這幾年,她的容貌越來越像薛柔了,卻比薛柔更勝一籌,眉羽間不是那種溫柔,而是英氣中帶著絲絲嫵媚,不知這張臉會給她帶來的是福還是禍呢。
薛柔來的時候還帶著夏梓欣,她也是打扮過的,全沒有當年小戶人家庶女的感覺了。薛柔對梓汐解釋道:“我剛剛去你祖母那,她讓我?guī)ц餍酪黄鹑ィ憔徒o她講講規(guī)矩吧。”薛柔的性子還是這樣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的,這幾年她與夏懷淵琴瑟和鳴,已然沒了當年的戾氣。
梓汐上前去拉住了夏梓欣的手:“那姐姐便和我一道走吧。”她似是想掙脫,可看到薛柔在注視著她們便放棄了掙扎。
梓汐在車上和她說了一些規(guī)矩,她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梓汐見她如此也就沒再多說。到了大理寺卿府上時,已有一些夫人在了,薛柔上前去給主人家賠罪:“姐姐恕罪,妹妹今日來晚了一些。”
大理寺卿夫人也是個豪爽女子,不在意道:“妹妹,姐姐怎會在意這個。快快入座吧,一會兒就開宴了。”
周圍的夫人看著容光煥發(fā)的薛柔,內心千滋百味,這幾年京城各家,都知道夏懷淵對她的專寵,開始的時候還有祝福的成分在,但是花無千日好,都覺得夏懷淵不過是為了仰仗岳家升遷罷了。沒想到一堅持就是這么多年,就算是假裝的也是好的啊,再一想到自家那一屋子的姨娘庶子,都暗暗地握緊了手里的帕子。
心好的,會羨慕薛柔,也會祝福,知道這世間還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也就夠了。心不好的,只有滿心的嫉妒和怨恨。這不,戶部侍郎的夫人何氏開口了,一張口就是滿嘴的酸氣:“夏夫人日子過的滋潤的很,比我們晚了也是有的,不像我們這些人,每天無所事事,凄風苦雨的。”
這是挑撥大家一起針對薛柔呢,一股子妒婦的氣息。薛柔見慣了這種場合,她也不是等閑之人,直接還口道:“我是家中有事晚了些,這就給各位姐姐賠罪了,還請各位勿怪。對了,我聽說何夫人上個月新添個妹妹,還沒來得及和您道喜呢,這就在這祝您府上早日添丁啊。”在這京城,就沒有不透風得墻,各家納個妾,填個庶子庶女的事,誰又不知道呢,這些閨閣女子也只能看這個打發(fā)些時間了。
何夫人臉色晦暗下來,瞬間就沒了氣焰。這也只是個可憐的女子罷了。可總有人不愿意見別人好,這孟氏就是一個,只聽她開口道:“薛妹妹,你也知道的我們兩家的老爺走的近,所以在這我就不免說你幾句了。在座的都是正室,都是吃過那妾室的苦的,你又何苦拿那寵妾的款來為難我們呢?你也知道我們都沒你過得好,都是可憐的女子,這樣你于心何忍啊。”
說著用帕子擦了擦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她這一番話瞬間引起了在坐夫人的共鳴,正室夫人都是年紀和自家老爺差不多大的,哪里比得上年輕貌美的姨娘們的,平時也沒少被那些狐貍精下絆子,這么一說未免同仇敵愾起來,都怒視著薛柔。
薛柔似是沒想到她這么說,這真是誅心之言了,明明是那何夫人先挑釁的,她卻做出這副樣子。倒像是別人欺負了她。
也是,自從嫁給了秦晉瑜,她表面上看是得嘗所愿了,卻也過的不甚如意。秦晉瑜是風流倜儻的狀元郎,滿腹經(jīng)綸,才華橫溢,通古博今,喜歡的是那溫柔賢惠,紅袖添香的解語花。這孟氏論相貌長的也就一般,手上是年輕的時候常年勞作留下的繭子,皮膚也因為常年日曬變得黑黝黝的。
二人并沒有感情基礎,秦晉瑜出于道義娶了她,卻不能付諸感情。平時也沒什么共同語言,你說朝堂風云,我在菜地澆水;你看古籍史書,我在織布縫衣。日積月累,二人越走越遠,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個秦夫人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也就因為她還生個好兒子,所以才沒被休棄。
京城這個地方門第多,所以是非多,連皇家的八卦都要說上幾嘴呢,更何況是這些官員后宅的那些事。所以這個孟氏沒少被人在背后議論,無非是嘲笑她的出身罷了。她自己也知道別人看不上她,這些在京城的小姐太太一個個的都刁鉆的很,說話也是幾個彎彎道道的,她也看不上這些人,可為了能繼續(xù)當這個秦夫人,她也只能曲意逢迎著。
孟氏掩在帕子后的臉看著薛柔的無措得意的笑著,自己的相公總讓自己和那個薛家出身的小姐來往,看她那柔柔弱弱的樣子,狐媚的很,還是個大家閨秀呢,哪里像個好人家出來的。再說了自己的相公是文官,她相公是武官,哪有我家的受皇上寵信。沒的說什么時候上戰(zhàn)場就死了呢,看她還怎么囂張。
梓汐看著孟氏那得意的表情,很為薛柔報不平,竟然被這么個人侮辱,只見她緩步上前對著諸位夫人行了禮,柔聲說道說道:“都說我們兩家交情不錯,那秦伯母何故為難我母親呢?剛才大家也都看到了事情的起因,我母親也沒說什么過激的言辭,只是闡述事實罷了,怎么反遭到秦伯母如此詆毀呢?再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是父親疼愛母親才不納妾的,怎么會干母親的事,難道在坐的夫人都可以叫自己的夫君不納妾的嗎?”
孟氏這么多年混跡于上流的圈子,學到的也只是皮毛罷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一個小輩訓斥,她的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卻也沒說出什么來。大禮寺卿夫人這時出來打圓場:“大家都是開玩笑的,倒是害得妹妹受了屈,是我這個姐姐的錯,還請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主人家開口了,其他人也不好說什么,薛柔不在意的笑笑:“姐姐切莫掛懷,妹妹無礙的。”
場面又熱絡了起來,梓汐和夏梓欣去后院和各家小姐聚在一處。
梓汐對這種宴會沒什么興趣,我不善詩詞,也不喜書畫,這種展示才藝的機會她是抓不住了,夏梓瑤在的時候,她還能表現(xiàn)一番的。而夏梓欣還不如梓汐呢,她從小沒受到過系統(tǒng)的教育,到了閆氏那里,閆氏也只是讓人教她識幾個字罷了,怕是她的葉子牌打得倒是不錯,只可惜沒了用武之地。所以她也只是靜靜的看著那些人。
自從在杏芳苑發(fā)生那件事情之后,梓汐再也不敢在別的地方亂跑了。說不準就會撞到什么了。
可是總有人不放過她的。“多年不見夏小姐還是如此憊懶啊。”一人在梓汐身邊說道。梓汐抬頭看了看,能注意她的人不多,畢竟都傳說她無才無德,空有好相貌罷了,雖然有幾個嫉妒她的容貌的,可一看她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也就沒人想理她了。
說話的這個是熟人啊。南王之女,蘇如畫。年紀大了些,她出落的愈發(fā)高挑華貴,一雙橫眉直沖鬢邊。高高挽起的發(fā)髻顯得張揚卻華美。“這么多年過去了,蘇小姐也更有氣質了。”梓汐出言恭維道。
“你少恭維我,看來夏小姐記性不太好啊,我當年推你下水的事,你莫非已經(jīng)忘記了?”
一句話瞬間讓梓汐想起了那冰涼的湖水和黑暗不見天日的窒息感,她一陣齒寒。蘇如畫滿意的看著梓汐恐懼的表情,輕蔑的笑笑:“放心吧,這次我不會直接推你下去的,我以后會慢慢的……”話沒說完,她便笑顏如花的走了。留下了內心冰冷的梓汐,她抱緊自己的肩膀,想著蘇如畫剛剛的話,她就像要捕捉老鼠的貓一樣,逗弄這獵物,不知什么時候會出擊,要理她遠遠的。
夏梓欣雖然不會文墨之事,可人緣極好,這么一會兒已經(jīng)有好幾個小姐和她說話了。這些小姐都是眼高于頂?shù)模矐摱贾浪纳矸荩瑓s能與她相交,說明她也是有幾分本事的。不過,梓汐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讓夏梓欣變化這么大。
夏梓欣見梓汐木然的看著她,過來拉著她的手,對那幾個小姐說道:“這是我妹妹,你們都應該是認識的,母親經(jīng)常帶她出來的。”那幾個小姐卻都沒理梓汐,反倒是同情的看著夏梓欣,那表情明明白白的寫著:我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你真可憐呢。不知夏梓欣和她們說什么。
梓汐和夏梓欣就像真正的好姐妹一樣,拉著手和別人交談著,不過她們顯然更加喜歡夏梓欣,因為她總能說到人家的心坎里:“周姐姐,你的頭飾真好看,配你剛剛好呢。”“何姐姐,你真是文采斐然,雖然我看不懂這詩什么意思,可卻知道比師傅做的好。”諸如此類的話,她隨口就能說出好多,把這些小姐哄得心花怒放的。
梓汐在她身邊儼然成了陪襯,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世,看她不會什么也都不笑話,反而是耐心的解釋。梓汐就不行了,別人看她都是厭棄的,你個大家小姐,怎么什么都不會。梓汐不愿解釋也樂得清閑,看她們交談。
這一天的夏梓欣左右逢源,收到了好幾份禮物。回家之后嘴角還帶著笑。薛柔瞥了她好幾眼,也沒說什么。
回到府上薛柔把梓汐叫到了她的房間,直接問道:“汐兒啊,夏梓欣今天是怎么回事?”梓汐把夏梓欣今天的所作所為告訴了薛柔,又說出了自己的疑問。薛柔摸著她的頭嘆氣:“汐兒,我可能知道夏梓欣變化的原因,如今你也大了,有件事情我也該告訴你了。”
梓汐看著她凝重的表情,心里一跳問道:“什么事情?和我有關的?母親你說吧。”薛柔拉著梓汐靠在她的懷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出了實情:“當年……父親母親為了你害了一個人的性命。”
梓汐沒想到竟然有這種事發(fā)生心中大震,急忙問薛柔:“母親,為了我害人性命?你和父親?害得是誰?為什么會這樣?”
薛柔眉頭緊鎖,安撫的拍了拍梓汐的手:“是夏梓玉,當初你在杏芳苑看到的那個男人不是我告訴你的宋子玉,而是位高權重的玉王楚凌玉。當時你父親還沒有現(xiàn)在的官位,斷不能和玉王硬碰硬的,但是我們又不想失去你,所以我們就犧牲了夏梓玉,那日她也在杏芳苑,你們年紀相仿,所以……”
梓汐并沒有問薛柔具體的操作過程,那太殘忍了,她當日心驚膽戰(zhàn)了好久,最后被告知是宋子玉后,一顆心才放下。沒想到竟然真的是玉王,沒想到竟然有個人為了這件事而死,沒想到自己的一時頑劣竟然害了一個人的性命。
梓汐撲在薛柔的懷里,嚎啕大哭,她從未想過曾有一個人會為她而死。夏梓玉死的時候才那么小,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死的。
薛柔溫柔的拍著她的后背:“沒事的,汐兒,這些都過去了,我告訴你的意思是,人心險惡,不得不防啊。爹爹和娘親雖然會保護你,可我們終有一天會老去的。你要學會自保,我看這個夏梓欣心術不正,她不能把我和你爹爹怎么樣,可你卻要小心啊。小人防不勝防。現(xiàn)在我最怕的是當年的事走漏了風聲,她知道我們?yōu)槭裁催^繼她了,暫時沒有證據(jù),我們不能對她如何,但是你自己要小心。”
這世上,只有父母疼愛子女之心是永遠不變得了吧。夏懷淵和薛柔都是善良之人,卻為了梓汐枉送了一條性命,那人還是夏懷淵的親侄女。他們也是痛苦的啊。梓汐抱著薛柔,說道:“母親,我知道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害你和父親還有初曉的,我也會保護好我自己的。”
薛柔欣慰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