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歡愉,別后傷懷
——韋莊《荷葉杯·記得那年花下》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水堂西面畫簾垂,攜手暗相期[1]。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2]。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3]。
【注釋】
[1]相期:互相期許愛慕。
[2]音塵:音訊。
[3]無因:沒有機會。因,機會。
【花箋沁香】
柳暗花明的街角、煙雨蒙蒙的江南、鶯啼蝶舞的春日,總是會發生美麗的故事。旖旎風光已足夠讓人沉醉,如若再有兩心相許的愛情,這或許是上天最慷慨的饋贈了。韋莊就是這般幸運,在景致迷人眼、醉人心時,與他中意的女子不期而遇。
說起“邂逅”二字,總叫人紅了雙頰。那一日,夜色濃如墨,靜謐深澈,像是一個猜不透的謎語。花香攜著絲絲縷縷的曖昧,在風中輕輕蕩著秋千,讓人一聞即醉。他輾轉無眠,索性披上衣衫,獨自來到水堂西側享受夜的靜默之美。恰恰一位女子映入眼簾,她只是尋常梳妝,略施粉黛,但容顏之姣好,姿態之清麗,已堪與百花媲美。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像是磁石的兩端,瞬間便被吸引。
水波粼粼,畫簾低垂,他與謝娘攜手傾訴衷情,相期永好。意氣相投,像是琴與瑟、藤和樹、光共影、星伴月、水繞山。你的心意我最在意,才最珍貴。
然而舊時光愈是歡愉,別后便愈是傷懷。殘月將盡,耳畔傳來清晨的鶯語,攜手相約仿佛就發生在昨天,然而離別卻不容分說地將兩人橫亙開來,讓他們天各一方,彼此杳無音信。而今以后山水都能相擁,日月都能遙望,他和她卻永不相逢。
葉嘉瑩的《唐宋詞名家論稿》曾對溫庭筠和韋莊的詞做了比較:“韋莊詞與溫庭筠詞有絕大之不同,溫詞客觀,韋詞主觀;溫詞麗,韋詞清簡;溫詞對情事常不作直接之敘寫,韋詞則多作直接而且分明之敘述。”韋莊將笙歌宴飲之樂變為抒發自己主觀情感的作品,使詞這一文學形式在內容上有了較大的轉變。這是其詞作的最大的特點,也是他在詞史上的貢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