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生是一場修行》:意識和痛苦
- 少有人走的路3:與心靈對話
- (美)M.斯科特·派克
- 7006字
- 2020-09-24 16:37:19
一個成熟的人一定經歷過許許多多痛苦,沒承受過太多痛苦的人一定不會成熟。
以前,我一直都在設想自己長大成熟后是個什么樣子。大約七年前,我意識到成熟只是相對而言,也許自己永遠無法達到真正的成熟了,因為成長是一個永不停歇的過程。于是我常常自問:“斯科特,到現在為止,你變成了什么樣兒呢?”每當思及這個問題,我都會大吃一驚,因為我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傳播福音的人——我曾一直認為此生最不可能做的事。
人們對“傳播福音的人”總是敬而遠之,這個詞帶給人的聯想很糟糕。它會讓你腦海中出現這樣一幅畫面:一個油頭粉面、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牧師,西裝革履,戴滿金戒指的手捏著仿皮《圣經》,忘情高喊:“主啊,救救我!”
別擔心,我并沒有變成那樣的人。我所說的“傳播福音的人”,只是借用了這個詞最原始的意義——一個散播好消息的人。不過,我還得提醒你,我也會傳播壞消息。簡言之,我是一個既傳播好消息,也傳播壞消息的福音傳播者。
接著,我就會問你:“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如果你與我一樣,習慣于先苦后甜,你一定會說:“嗯,就請先說壞消息吧。”那么我就先宣布那個壞消息:“其實,我什么也不知道。”
一個福音傳播者,竟然會承認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這似乎很荒唐。但真實的情況是,我的確什么也不知道,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神秘莫測的宇宙中。
除了一無所知的壞消息外,我還有一個關于人生旅途的壞消息,那就是“人生苦難重重”。痛苦作為人生的一部分,從伊甸園開始就有了。人生離不開痛苦,它與生俱來。
當然,伊甸園的故事只是一個神話。但如同其他神話一樣,它也蘊含著真理,蘊含著人類意識產生、發展的過程。我們吃了善惡樹上的蘋果,就有了意識,而一旦有了意識,自我意識就會隨之產生。上帝就是憑這一點知道我們偷吃了禁果——因為偷吃禁果后,我們馬上就變得矜持和羞怯了。這個神話告訴我們的真理之一就是:害羞是人性的一部分。
我是個心理醫生,近年來又從事寫作和演講,有許多機會接觸大量優秀的、有思想的人,這些人都很害羞。當然,也有個別人認為自己不害羞,但當我們深入探討這些問題時,他們就會覺察到自己實際上還是害羞的。偶爾遇到的幾個不害羞的人,都因為在某方面受過傷害,已經喪失了部分的人性。
人都是害羞的,產生自我意識后,害羞就一直伴隨著我們。
人有了自我意識便開始害羞,害羞讓我們擁有了人性,成為了真正的人。但為此我們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我們被逐出了伊甸園。
痛苦地成長
被逐出伊甸園,就是永遠地被放逐,我們再也不能回頭,再也無法重返樂園。
我們不能回頭,只能前進。
想回到伊甸園就像試圖回到母親的子宮,回到嬰兒期一樣,根本無法實現。歸途已斷,我們不能回到母親的子宮或嬰兒期,我們必須長大。我們只能向前,穿越人生的沙漠,痛苦地走過灼熱而荒蕪的大地,逐漸達到更深入的意識層面。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因為大量的人類精神問題,包括吸毒、嗑藥等,均源自于返回無自我意識的狀態的企圖。在雞尾酒會上,我們會喝上一杯,借此削弱我們的自我意識,消除羞怯。難道不是這樣的嗎?適量的酒精、大麻、可卡因或其他化合物,能讓我們在幾分鐘或幾小時內,再一次重溫無自我意識的狀態。
但是,這種重溫決不會持續太久,其代價通常也讓人難以承受。正如神話所說,我們的確不能夠重返伊甸園了,我們必須徑直向前穿過沙漠。這是個艱難而痛苦的旅程,許多人望而卻步,他們找到一個看似安全的地方,刨出一個沙坑,待在那兒止步不前,根本不愿再去穿越那令人痛苦的、遍布荊棘和礫石的沙漠。
雖然多數人都聽說過富蘭克林的名言“唯有痛苦才會帶來教益”,但真正能踐行的人很少,許多人難以忍受橫穿沙漠的痛苦,于是都早早中斷了這一旅程。
疾病不僅僅是生理上的失調,也表現為心理上的拒絕成熟。這種心理疾病完全可以通過心靈的成長加以調節。那些在生活中早早就停止了學習和成長,拒絕改變而故步自封的人們,經常會陷入這種被稱作“第二童年”的困境。他們變得牢騷滿腹、吹毛求疵,并且以自我為中心。其實,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二童年”,而是他們“第一童年”的延續,這些人以陳舊而脆弱的成年作掩飾,暴露出的是一種拒絕成長的孩子氣。
心理醫生都知道,很多外表已成年的人,內心卻還是個情緒化的孩子,他們裹著成人的衣服,但心靈仍停留在童年。這些人拒絕成熟,只能在人生的旅途上徘徊不前。之所以有這樣的結論,并不是因為來找我們治療的人不及一般人成熟。正相反,那些因渴望成長而來做心理治療的人,恰恰是想擺脫幼稚和孩子氣的人,他們只不過一時還沒有找到出路而已。說實話,這種人為數不多。所以,我才說是少有人走的路。相反,有很多人則拒絕成長,他們不愿承受成長的痛苦和煩惱,極力在逃避,或許這就是他們特別討厭談論變老話題的原因。
記得1980年1月,在我寫完《少有人走的路:心智成熟的旅程》后不久,在華盛頓特區,我包了一輛出租車去很多電臺和電視臺做節目。走了幾家后,出租車司機問我:“嗨,伙計,你是干啥的?”
我告訴他,我正在推廣一本書。他問:“寫什么的?”
于是,我對他談了一些心理學和信仰方面的道理。大約半分鐘后,他發表了看法:“啊哈,聽起來好像人生的許多屁事還真有可能兜得攏!”
雖然他是個粗人,卻有洞察事物的天賦,看得出,他經歷過苦難,并且沒有回避,他正行進在心智成熟的旅程中。
人們就是不愿意談論真正的成熟,因為它太痛苦了。成熟不在于你是否西裝革履、談吐文雅,而在于你是否能面對問題和痛苦而不回避。
一個成熟的人一定經歷過許許多多痛苦,沒承受過太多痛苦的人一定不會成熟。承受痛苦是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任何人都不能回避。逃避痛苦是人類心理疾病的根源,因為人人都有逃避痛苦的傾向,所以,我們大多數人都或多或少存在著一定的心理疾病。心理學大師榮格說:“逃避人生的痛苦,你就會患上神經官能癥。”不少人為逃避痛苦正遭受著神經官能癥的折磨,值得慶幸的是,許多人能坦然面對,及時尋求心理治療,以積極的心態去面對人生正常的痛苦。人生的痛苦具有非凡的價值,勇于承擔責任、敢于面對困難,你就能超越自我,讓自己的心靈變得健康。
積極的痛苦
我愿意談論痛苦,并不意味著我是個受虐狂。正相反,我不認為消極的痛苦會對人有所裨益。如果我頭疼的話,第一件事就是服用兩片強效鎮痛藥。我壓根兒不相信普通的緊張性頭痛會有什么好處可言。
不過,還有一種是積極的痛苦。兩者之間的區別是:積極的痛苦是人生必須承受的;而消極的痛苦像頭疼,應該盡力擺脫。
我喜歡用“神經官能性痛苦”和“存在性痛苦”來定義上述兩種痛苦。舉例來說,孩子長大后,他們要離開父母開始自己的人生,這時父母會覺得很痛苦。朝夕相處了十幾年,孩子突然離開,父母會感到寂寞、失落和難過。但我們必須承受這些痛苦,不能為了不承受這樣的痛苦,而去阻礙孩子開始自己的人生,這就是“存在性痛苦”。人一生要承受許許多多這樣的痛苦,心靈之痛和肉體之痛一樣劇烈,有時甚至更加難以承受,但我們必須要面對,只有經過這些痛苦的歷練,我們才能逐漸走向成熟。
然而,如果你因孩子離開家而整日坐立不安,一會兒擔心他出門會出車禍,一會兒擔心他會碰上歹徒,甚至還為沒能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而自責,那么,你正在經受的就是“神經官能性痛苦”。這種痛苦不僅無助于心智的成熟,反而還會妨礙它。
大約40年前,弗洛伊德的理論首先在知識分子中間傳播并被曲解。有一群前衛的父母,當得知敬畏之心和罪惡感有可能引發神經官能癥時,他們決定培養沒有敬畏之心和罪惡感的孩子。這樣的想法多么讓人擔憂啊!
我們的監獄里之所以人滿為患,就是因為那里的人沒有敬畏之心和罪惡感。我們需要有某種程度的敬畏之心和罪惡感,才能在社會中生存,這就是我所說的“存在性痛苦”。
然而,我要強調的是,存在性痛苦能促進我們心智的成熟,但太多的神經官能性痛苦,卻不僅不能提升我們的生存狀態,還將妨礙我們的生存。這就像打高爾夫球只需要14根球桿,你卻在袋子里裝了87根一樣,多余的球桿不僅沒有用處,反而還會成為你的負擔。神經官能性痛苦是多余的,它只會妨礙你穿越人生沙漠的旅程。
不僅敬畏之心和罪惡感如此,其他形式的心靈之痛,例如焦慮,同樣也有存在性和神經官能性兩種形式,關鍵在于如何做出明確的判斷。
面對心靈的痛苦和人生的災難,有一個簡單但有點殘忍的方法可以幫助你理清問題,克服障礙。它包括以下三個步驟:
首先,無論何時,只要你感受到了心靈的痛苦,就要自問:“我的痛苦是存在性的,還是神經官能性的?這一痛苦是幫助我成長,還是限制了它?”剛開始的時候,可能難以回答。但假以時日,再自問這些問題,答案就會非常清楚。例如,如果我要去紐約演講,我會為如何到達而焦慮,于是我的焦慮便會促使我去看地圖。如果我不焦慮,我也許會迷路,讓上千名聽眾在紐約空等。所以,我們需要一些焦慮才能好好活著。
然而,如果我這么想:“要是我的輪胎漏氣或發生意外,怎么辦?就算我到達了演講的地方,我找不到停車位,怎么辦?很抱歉,紐約的聽眾,因為種種原因,我無法來紐約演講,我不得不放棄。”顯然,這種焦慮性的恐懼不能給我的生活帶來幫助,反而帶來限制,這就是一種神經官能性痛苦。
人類是天生逃避痛苦的生物。歡迎一切痛苦是很愚蠢的,但逃避所有痛苦也同樣愚蠢。我們在成長中所做的基本抉擇之一,就是必須分辨神經官能性痛苦與存在性痛苦。
如果你確定正在經歷的痛苦屬于神經官能性痛苦,并妨礙了你的生活,那么第二步你就要自問:“如果沒有這些焦慮和痛苦,我會怎么樣呢?”
接著,便要進入第三步:按照這一方法行動。就像匿名戒酒協會教導的那樣,“拉開架勢”或“假戲真做”。
我第一次領教這套方法的功效,是為了應付自己的害羞。在聽某些著名人士演講時,我常想提一些問題,一些急欲知道的問題,并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不管是公開說,還是私下交流。但我常常欲言又止,因為我太害羞了,害怕被拒絕,擔心被人看作傻瓜。
經過一段時間,我終于問自己:“你這樣害羞,什么問題都不敢問,這會改善你的生活嗎?你本應該提問,但害羞讓你退了回來。你仔細想一想,害羞究竟是在幫助你,還是在限制你?”一旦我這樣自問,答案就一清二楚了,它限制了我的發展。于是,我就對自己說:“嗨,斯科特,如果你不是這么害羞的話,你會怎么做呢?如果你是英國女王或美國總統,你會如何表現呢?”答案是清楚的,我會向演講人走去,說出我要說的話。所以,接下來我告訴自己:“好的,那么,走向前去,按那個方式去表現,假戲真做,像你從不害羞那樣去行動。”
我承認這會讓人膽怯,但這正是勇氣之所在。讓我十分驚訝的是,沒有幾個人真正理解什么是勇氣,多數人認為勇氣就是不害怕。現在讓我來告訴你:不害怕不是勇氣,它是某種腦損傷;勇氣是盡管你感覺害怕,但仍能迎難而上;盡管你感覺痛苦,但仍能直接面對。當你這樣做的時候,你會發現戰勝恐懼不僅使你變得強大,而且還讓你向成熟邁進了一大步。
究竟什么是成熟?在《少有人走的路:心智成熟的旅程》中,我并沒有給出確切的定義,盡管我描述了大量不夠成熟的人。在我看來,多數不夠成熟的人的特征是:他們坐而論道,牢騷滿腹,怨天尤人,在他們看來似乎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而別人都幸福美滿。這樣的人從來就不明白“人生苦難重重”這個真理,他們認為人生本該既舒適又順利,所以,一旦痛苦來臨,他們不是勇敢面對,而是盡力逃避。正如美國著名作家理查德·巴赫在《幻覺》中所寫:“為自己的極限辯護,你就會永遠受制于它。”與這些人形成鮮明的對照,那些為數不多的比較成熟的人,從不逃避人生的問題和痛苦,相反,這些問題和痛苦總能啟發他們的智慧,激發他們的勇氣,他們把成熟視為一種責任,甚至作為一個機會,勇敢地去實現生活的目標。
意識及康復
想在人生沙漠中行走得更遠,你就要心甘情愿去面對存在性痛苦,并努力克服它。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先改變你對待痛苦的態度。這兒有一條捷徑,那就是承認我們遭遇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助于我們心智成熟的精心設計。
《神圣》一書中有一句非常精彩的話:“如果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件事,都是上蒼設計好的,其目的在于指引我們走向神圣,那么,我們就會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一旦我們領悟到,發生在我們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是用來指導我們生命旅程的,我們注定會成為贏家。
然而,要達到這樣的認識高度,必須徹底轉變對痛苦的看法,同時也要徹底轉變對意識的看法。在伊甸園的故事里,人類吃了善惡樹上的禁果后,就有了意識,有了意識,也就有了痛苦。所以,意識是我們痛苦的源泉。倘若沒有意識,也就無所謂痛苦。但意識并不只是給我們帶來痛苦,它同時還會給我們帶來擺脫痛苦、獲得救贖的動力。而救贖本質上就是治療。
意識是痛苦之源,沒有意識,就感覺不到痛苦。我們幫助別人減輕身體上的痛苦,最常用的方法就是麻醉他們,讓他們暫時失去意識,感覺不到痛苦。
痛苦完全由意識引起,但救贖的動力也來自于意識。拯救的過程就是意識逐漸增強的過程。隨著意識的增強,我們就不會像那些不愿成熟的人一樣,畏縮在洞里止步不前,我們會一步一步地進入沙漠。在繼續前行時,我們會承受越來越多的痛苦,但我們也因此變得越來越成熟。
我說過,“救贖”的意思是“治療”,它來源于詞根“藥膏”。“藥膏”就是那種涂在皮膚上治療過敏或發炎的東西。因此,救贖既是一個治療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逐漸完整的過程。健康、完整和神圣全都源自于同一個字源,它們有著相同的寓意。
弗洛伊德是一位無神論者,他第一次揭示了治療和意識之間的關系。他認為,心理治療的目的就是讓潛意識從塵封的深淵浮出水面,轉化為意識。換句話說,心理治療的目的就是要增強人的意識,要讓人的意識勇敢地直面潛意識,不要逃避、不要躲閃。
卡爾·榮格進一步幫助我們理解了這一點,他把人類邪惡和心理疾病的根源描述為“拒絕面對陰影”。榮格所說的“陰影”,是指心靈中我們不愿意承認的那一部分,我們一直在回避它,將它藏匿在潛意識的地毯之下,不讓自己和別人知道。當我們被自己的罪惡、失敗或痛苦逼到墻角時,大多數人都會承認自己的陰影。請注意,榮格在這里用了“拒絕”二字。這就是說,人類的邪惡和心理疾病并不是“陰影”本身造成的,而是在于“拒絕”陰影。“拒絕”是一個主觀意念極強的行動,那些邪惡和有心理疾病的人,最顯著的特征就是,他們拒絕任何罪惡感,他們不是沒有良心,而是拒絕承受良心的痛苦。
事實上,邪惡和有心理疾病的人很多都非常聰明,他們能夠意識到絕大多數事物,但就是不愿意承認自己的陰影,不愿意承受內心的痛苦,不愿意讓陰影由潛意識轉化為意識。相反,他們會盡最大的努力,霸道地去藏匿自己的陰影。有時為了摧毀罪惡的證據,他們甚至不惜殺人放火,走向犯罪。
正如我在《少有人走的路:心智成熟的旅程》中說過的那樣,人們的心理疾病大多源自意識的失調,而不是源自潛意識。一句話,心理疾病是源自一個有意識的心靈拒絕去思考,拒絕去承受思考的痛苦。
沙漠中的綠洲
意識會帶來痛苦,同時也能帶來快樂。隨著你進入沙漠腹地,走得越遠,你就越有可能發現那些小小的綠色,那些你從未見過的綠洲。如果更深入一些,甚至可能在沙地下發現一些潺潺流動的小河。如果再繼續,或許還能夠實現自己的夙愿。
如果你對此有所懷疑,那么,一個在沙漠里跋涉了很遠的人,他將向你講述自己的心靈之旅。這個人就是詩人艾略特,他早先聞名于文學界,是由于寫了大量枯燥無味、令人絕望的詩歌。他在29歲時發表的詩歌《普羅弗洛克情歌》,就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
我老了……我老了……
我連褲子都穿不利落了。
我把頭發分在后面好嗎?
我敢吃一個桃子嗎?
我會穿上法蘭絨褲子,走向海灘。
我聽到了美人魚在歌唱,一首又一首。
我想她們不會唱給我聽。
詩中的普羅弗洛克和艾略特一樣生活在上流社會,生存在高度文明的世界,同時又生存在心靈的荒原上。意識到這一點很重要,不出所料,五年以后,艾略特發表了一首題為《荒原》的詩。在這首詩里,他的著眼點實際上就是沙漠。盡管這也是一首枯燥乏味和令人絕望的詩作,但第一次,在艾略特的詩里出現了一小片的綠意,些許的植被點綴其間,以及水的映像和巖石的暗影。
50歲左右,艾略特寫下了像《四個四重奏》這樣的詩作,詩歌中第一次出現了玫瑰園、鳥兒的啼鳴和孩子的歡笑。此后,他陸續寫了不少同類型的作品,這些詩作充滿了豐富的、生機勃勃的綠色。最終,他非常快樂地走向生命的終點。
當我們艱難地行走在坎坷的、荊棘密布的人生旅途,與痛苦進行抗爭時,或許能夠從艾略特身上獲得許多安慰。旅途中,我們需要安慰,而不是自欺欺人。
生活中,我們經常能看到打著治療的名義,實際上卻自欺欺人的人。他們這么做,完全是因為以自我為中心。例如,里克是我的朋友,他陷入了痛苦,但我不喜歡經歷痛苦,于是想盡快幫他治愈,這樣我就不必再為他而痛苦。因此,我就對他說些不痛不癢的話,諸如:“噢,你媽媽去世我很難過,但別太傷心了。她是到天國去了。”或者:“嗨,我也遇到過這種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出去發泄一下。”
可是治療一個人痛苦的最好方法,往往不是設法消除痛苦,而是應該與他一起承受。我們必須學會聆聽和分擔他人的痛苦,這也是意識成長的全部內容。隨著意識的成長,我們能更加看清他人的把戲和伎倆,同時也能更深切地體會他們的沉重和悲哀。
隨著心靈日漸成熟,我們能越來越多地承擔他人的痛苦,然后,你會驚奇地發現:你愿意承擔的痛苦越多,感受到的歡樂也就越多。最終你會覺得,這樣走到人生的終點真是太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