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遇來到了董事長辦公室,說起這件事令自己也很驚訝,三年來,第一次走到這間屋子門口。這三年中,除了開會,他會和李文博坐在一起,其他的大事小情要不托人轉達,要不微信溝通,實在不行,李文博就過來找他。
他心中有些尷尬還有些忐忑,但還是緩緩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直到門內傳來一聲:“進”才推門而入。李文博看到星遇來找他,很驚訝也很驚喜,往日嚴肅的董事長不見了,轉而是許久沒有見到兒子面容和善的父親,他和顏悅色地說:“星遇呀,回來了。”
星遇點點頭。文博起身繞過沙發招呼著星遇:“來,快坐。”他們父子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是第一次他們心平氣和的對話。
李文博先開口:“星遇,你這次處理得很好,各位董事也很滿意,也挽回了集團的聲譽,很多住戶取消了退房的打算。”
“我其實也沒做什么,也挺簡單的。”星遇很謙虛地回答。
“不錯,勝不驕,好樣的。呵呵呵”文博依舊很和藹:“這兩天給你放假,好好休息一下。”
星遇點點頭看著父親兩鬢斑白,猶豫著半天,囁嚅著開口:“我媽,她還好嗎?”
聽到這,文博長嘆了一口氣:“這些年來,因為對你造成的傷害,你媽媽她很自責。”頓了頓,李文博接著問:“你怎么想起來問她了?”
“沒什么,就是關心一下。”星遇簡答地回答。
“還是你聽說了什么?或者想通了,決定放下了?”李文博追問。
星遇沒有回答。李文博接著說:“這樣,晚上回家吃飯吧。你媽看見你肯定很高興,也很快就能好起來。”
“這么說是真的了?”星遇一驚。
李文博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對于星遇的反應疑惑著問道:“你知道這件事?”
“嗯。”星遇把這次三亞的經歷全部和盤而出地告訴了文博。文博再次惆悵著說:“都怪這病,真是自作自受,不過好在藥物控制,她的癥狀好多了。”接著他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回家吧,因為這件事,我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也差一點兒失去了我的妻子和兒子,你只要回家,你媽就什么病就都好了。”
“嗯,爸,我會回去的。”星遇的眼中充滿著自責,鄭重其事地保證著。
文博聽到這久違的一聲“爸”,眼圈都紅了,還是略感欣慰地拍拍星遇的肩膀。
星遇從文博辦公室出來,給之夏發著微信:我今晚回家吃飯。
之夏躺在床上,看到微信吃驚地坐起來,回復著:真的嗎?太好了,你回來的時候路過我家,手機晃我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星遇回復她OK的手勢。此時,他內心很復雜,有對父母的悔恨和自責,有對舊事重提的傷感,有對和之夏開始新戀情的不安與惆悵。
之夏這邊得知星遇回歸家庭,高興得跳下床,開心地蹦了好幾下。這時母親夏碧婷端著碗,敲門而進,看到之夏的樣子,問著:“之夏,在干什么呢?什么事情高興成這樣?”之夏停了下來:“沒什么。”
“來,我讓田嫂給你燉了點補品,快趁熱喝。這兩天看你臉色不好。”碧婷將碗交給之夏,之夏一只手接過來,一只手拉著碧荷坐在床上,邊喝邊問:“媽。是不是孩子犯了什么錯,父母都會原諒?”
“當然了,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啊,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碧婷很納悶兒。
“就是隨便問問。”
“對了,這幾個月,看你早上急匆匆地走,我都沒功夫問你,快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哎呦,媽,我不是很你說了嗎?我同事沒工夫吃早飯,我就順便給他帶點兒。”
“那天晚上徹夜未歸怎么回事啊?”
“碰到同學了,就去她家坐坐,結果聊得起興,忘了時間,就在她家住下了。”
“真的這么簡單?這都是男的還是女的啊?”碧婷半信半疑地問著。
“女的,都是女的。”
“行,那這次就這先這樣了,下次可不準了,這兩天你休息,媽看你起色那么差,可得給你好好補補。”碧荷眼中流露著心疼與擔憂。之夏喝完放下碗,給碧婷一個大大的擁抱:“媽,你真好,以后我什么都聽你的。”
“傻孩子,我是你媽,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碧婷很欣慰能有這么一個懂事貼心的女兒。之夏突然想起來什么,松開碧婷:“對了。”她馬上去行李箱里翻來翻去,很快拿出一套化妝品:“媽,這是給你的。”
碧荷接過:“你這孩子真能花錢,買這個干什么啊,媽有化妝品。”
“媽,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講解員說了,會保養的女人就是玫瑰,不會保養的女人就是月季。我可不想讓我爸有個月季。哈哈哈。”之夏接著摟著她解釋著。
“那就是讓你們花錢買東西。”碧婷不信這套說辭。
“但我覺得人家說得有道理啊。”
“還是你用吧,你還年輕。”碧婷推辭著。
“你放心,咱倆都有。”
碧婷拗不過之夏還是接下了化妝品,露出了笑容。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晚餐的時間到了。這時之夏接到星遇的電話,拿著另一套化妝品小跑了幾步出去。
星遇搖下車窗,之夏將手里的東西交給他:“回去送給你媽。”
“喲,準兒媳真是有心,還給婆婆準備了禮物。”星遇開玩笑地說。
“正經點兒,我跟你說,到時候跟你媽說,這是你買來給她的。”之夏叮囑著。
“知道了。謝謝老婆。”
“誰是你老婆?少占我便宜。”
“哈哈,早晚的事。”
之夏甜蜜地笑了:“好了,不跟你貧了,快去吧。”
“嗯,那我走了,你快進去吧,外面冷。”星遇和之夏告別,搖上車窗,開走了。之夏目送著他離去,直到車消失在拐彎處,才進屋。
星遇開車到家門口,沒想到文博的車也剛好停在他前面,前方亮著的車燈一會兒就熄滅了。看到司機為他父親打開車門,文博不緊不慢地下了車,星遇也熄了火,帶著禮品從車里走了下來,跟著父親一起進了家門。
凝荷擺著李嫂端上桌的晚餐,看到他們父子倆一起進了家門,停住了手里的動作,愣在了在那里。
“怎么了?凝荷,連自己兒子都不認識了。呵呵呵。”文博率先走向了餐桌。星遇在門口待了半天,慢慢地朝餐桌方向走來
“沒有,沒有,我......我去盛湯。”凝荷有點緊張,聲音里略微有點發抖。凝荷繞過餐桌正往廚房走過去,星遇叫住了她:“媽,我回來了。”
凝荷好像被這聲音定住了一樣,緩緩轉過身,看著星遇,嘴唇抖了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好,半響,說出:“啊,好。”說完,她接著往廚房走去,星遇再次叫住了她:“媽。”她再次停了下來,星遇走過去,眼神里充滿了歉意,聲音變得柔和:“這是我給你帶的化妝品,看看喜不喜歡?”他將化妝品遞給了凝荷。凝荷不可置信地看著,此時,她想抬起雙手接過來,可是手卻因為激動而抖得厲害,怎么都拿不到。星遇很心疼,拿起母親的手,卻感覺消瘦了很多也粗糙了不少,將化妝品遞到她手里。凝荷緊緊握著,淚水一下子涌了上來,不可思議地問:“你這是原諒我了?”星遇被她這么一問,眼圈跟著紅了起來:“媽,都過去了,原諒兒子的不孝。”凝荷激動地扔掉化妝品,抱住星遇放聲大哭:“我的兒子,你回來了,我以為我到死都等不到這一天了,嗚嗚嗚嗚嗚嗚。”星遇也抱著母親,眼淚滴落下來輕聲安慰著:“不會的,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凝荷在他的懷里不住地點頭,釋放著壓抑已久的情緒。文博和李嫂都為母子冰釋前嫌的場面深深地感動著,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凝荷很快地平復好情緒,放開了星遇,擦著滿臉的眼淚:“快去吃飯吧,要不菜涼了,吃了對胃不好。”突然看到被扔在地上的化妝品,她訊速蹲下身,撿起來心疼地抱在懷里,緊張地解釋著:“我我我......我不是不喜歡,我只是......哎呀,萬一臟了,壞了怎么辦?”星遇扶起母親,安慰著:“沒事的,媽,我理解,放心吧。”
“那我去盛湯。”
“湯都上桌了,你倆快過來吧。”文博招呼著。
星遇母子走了過去。星遇為母親拉開座椅,自己坐在旁邊。
這是李家許久以來第一頓其樂融融的飯。在飯桌上,凝荷不斷著往星遇碗里夾菜,因為手還是發抖,弄得飯桌上到處都是飯菜,但所有人絲毫不介意。
“媽,好了好了,我夠了,你也吃吧。”星遇給凝荷夾了一塊雞翅,“爸,你也來一個。”文博碗里也有了一塊雞翅。凝荷滿面笑容地看著兒子大口大口吃著,自己跟著吃了起來。
晚上星遇和之夏打著微信視頻:“干嘛呢?”
“剛上床,晚飯怎么樣啊?”
“感受頗多。”
“怎么說?”
“明明在家里住了三年,卻對餐桌有著久違的親切感。”
之夏在旁邊靜靜地聽著。
“感覺我爸媽蒼老了很多,而且我媽的情緒很不穩定。”
“知道嗎?今天我給她化妝品的時候,她激動得都拿不到,我看了真是很心疼,當我握住她的手的時候,她才好點兒,拿住了化妝品,而且如視珍寶地抱了一整晚。”星遇的聲音里流露著難過。
之夏聽了也很揪心,沉默半天關心地問:“阿姨不嚴重吧?”
“吃著藥呢,還好。你說,我是不是最不孝的兒子?”星遇還是很自責。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了,我認識幾個心外科的醫生,要不要我問問他們有沒有認識好的心理醫生,推薦給你?”
“先不用了,我明天先去主治醫生問問什么情況吧。”
“對了,之夏,你后不后悔?”星遇問她。
“后悔什么?”之夏很疑惑
“和我在一起。”
“為什么?”之夏更加納悶兒。
“我這樣一個人......”
“拜托,我答應跟你在一起之前我都知道這些事,你喝多之后什么不說啊?”
“你都知道?看來這酒真是不能喝了,什么秘密都保不住啊。”星遇有些驚訝和后悔。
“哎呀,本來想給你加二十分呢,看來還是加十分吧。”
“為什么?”星遇反問著。
“因為浪子回頭金不換,但是吧,你這又要藏秘密什么的,想得太多,嚴重得話還要退婚,所以就勉強加十分吧。”之夏解釋著。
“這么說,你答應嫁給我了?”星遇驚喜地問著。
“少臭美,你都沒求呢,我怎么答應啊?”之夏反駁著。
看著之夏撅起嘴可愛的樣子,星遇不禁笑了出來,之夏也在那一邊開心地笑著。
“行了,早點睡吧,晚安。”
“嗯,晚安。”之夏的聲音依舊很甜美。
星遇掛斷了視頻,剛要放下手機,卻看到之夏發來的微信:“你值得我愛,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我相信我的眼光。”此時此刻,星遇深感安慰,心里幸福地樂開了花,回復她一個么么噠的表情。這一晚,是星遇回來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第二天,星遇來到了醫生辦公室。
“你好,我想了解一下宋凝荷的情況。”
“那你是?”醫生對眼前這個陌生的小伙子的請求很納悶。
“我是她兒子。”
“哦,原來你是李星遇啊。”醫生一下子恍然大悟,拿手抬了抬眼鏡:“解鈴還須系鈴人,你母親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她嚴重嗎?”星遇很擔憂。
“坦白說,剛接手她的時候,確實很嚴重,有強烈的自毀傾向,那段時間你父親很忙,所以她在我們這住了一個多月,三番五次地跑上樓頂,我們采用了一個月的束縛帶,才勉強保住性命。但她現在好多了,還是離不開家人的陪伴和關心,了解了她發病的前因后果,我覺得你很關鍵,千萬注意,別讓她有情緒上的太大波動。”醫生叮囑著。
“謝謝醫生,一定要用最好的藥,錢不是問題,我不計一切代價。”星遇震驚之余,請求著。
“放心吧,你怎么樣啊?你們的故事我通過醫治你母親的時候知道了,也知道了你的情況。”醫生關心地問著。
“我已經沒事了,我決定放下一切,好好生活。”星遇釋懷著一切。
“小伙子,好樣兒的,生活一直向前,像你們這樣的大家族需要像你這樣的勇于擔當,繼續前行的人。”醫生十分欽佩地看著星遇。
“謝謝。”星遇微微一笑,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