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雪,這條老舊街道顯得愈發(fā)清冷了。
把自己裹成了個粽子的人們,皆形色匆匆地往自己的目的地行進著,神色漠然。
亨達爾街的十字路口,有這樣一個男人在那兒站著,站了有足足半小時之久。
一個穿著黑色呢子大衣,裹著一條灰白色圍巾的男人。
男人年紀不大,但精致的臉上卻能依稀看到歲月殘留下的風霜痕跡。
時不時地,可以看見他抬起腕上的手表看時間,似乎在等什么人。
終于,在指針轉到第三十八圈的時候。
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戴著一頂歐洲傳統(tǒng)紳士禮帽的清瘦身影,從那濃濃的霧色中走了出來。
男人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欣喜,沖濃霧那頭的老朋友揮了揮手,表示他在這里。
對方也摘下了禮帽,沖他回揚了揚手。
很快,兩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就熱切地伸出雙手擁抱在了一起。
然而下一秒,鏡頭一轉,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卻是出現(xiàn)在其中一人手中。
“呲——”
是刀鋒穿刺進肉里的聲音。
男人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對方湊到他耳邊跟他說了句什么,而后抽回那只手,仿若無事般從他身旁擦肩而過,愈走愈遠。
“……”
一朵血色的花,緩緩在男子胸口的潔白里衣上,綻放蔓延開來。
男人捂著胸口,站在原地。
眼神從驚詫到痛苦,再從痛苦到悲傷。最后,卻是掛上了一抹釋然的、蒼涼的、疲倦的苦笑。
眼里,也終究歸于了空洞,歸于了寂滅。
殷紅的鮮血,浸透指尖。
一滴、兩滴,滴落在地。
漫天飛絮中,男子的身形輕晃了兩下,終于無力地緩緩倒了下去。
……
鏡頭外,機器還在“嗡嗡嗡”地運作著。
鏡頭背后的人們,卻不知不覺已眼淚淌滿雙頰。
望著畫面里那抹依舊孤單單地躺在那的身影,感覺心都揪在了一起,久久回不過神來。
最后,不知是誰忍無可忍的一聲啜泣,才把鏡頭后同樣被眼淚迷花了老眼的任大導演驚醒了過來。連忙站起身,高聲連喊了數(shù)聲“卡”。
隨后,“騰”地一下坐回了椅子上,身子卻依舊在不可置信地哆嗦著。
“太完美了……太完美了……簡直就是藝術……”
他完全想象不出來,居然有人真能把那份遭到朋友致命背叛后的微表情,表現(xiàn)得那般淋漓盡致,那般戳人肺腑。
原本這場他都準備好再來個數(shù)十條的準備了,誰知那個小子居然真能給他一條過!
哪怕這個劇本他早已爛熟于心,這一幕的場景更是早已在他腦海里演習了無數(shù)遍。卻依舊不受控制地被眼前的表演,牽動得心尖都在打顫。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見到這般連他都無法自拔的表演了?
任家豪推開助理遞上來的熱茶后,一手掩面,努力平息著心底那股久久無法平靜的激動心緒。
然而很快,劇組就吵吵囔囔了起來。
“路哥!收工了!您還躺地上舍不得起來了嗎?”
“路哥,導演喊卡了,您可以起來了!”
“路先生?好像有什么不對?快去看看!”
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這么久了,血包里的血應該早已淌盡了才對!怎么那血還在蔓延?
“小路?”
“路西法?”
很快,這一頭的任家豪和江雪菲也變了臉色。
——那小子可不是那種會開這種無聊的惡作劇玩笑的人!
“啊——”
三五個跑上前去查探情況的人,圍住那人后,忽然一聲刺破云霄的尖叫從那邊傳出。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啊!!來人啊!救命啊!”
“路先生真的遇刺了!叫救護車啊!!”
轟隆隆……
如同一聲晴天霹靂,把劇組的每一個人都炸懵了。
江雪菲更是慘白了一張臉,身子搖搖欲墜,整個人抖成了篩糠。
“路、路西……”
半晌,才從仿佛快要失聲了的嗓子眼里擠出這幾個字。
下一瞬,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才從目眥盡裂徹底崩潰了的女子口中喊出。
“——阿路!!!”